秦瑶被红糖稀饭的香气和姐姐的催促勾得肚里馋虫直叫，赶紧走到窗边的洗脸架前，就着盆里丫鬟早已备好的温水，迅速地洗漱了一番。
水珠溅湿了些许额前的碎发，她也毫不在意，用布巾随便擦了擦，便快步回到桌边坐下。
她先是舀了一大勺熬得浓稠软烂，里面拌了足足的徘徊花酱的红糖稀饭送进嘴里。
温热的粥带着红糖特有的焦香与徘徊花的芬芳，瞬间熨帖了肠胃。
她满足地眯起眼，像只被顺了毛的猫，含糊不清地感叹道：
“嗯……还是外祖母亲手做的最对味！”
秦玥并没动筷子，只是单手拄着下巴，唇角含着一抹温柔的笑意，静静地看着妹妹那吃得香甜的模样。
晨光透过窗棂，落在秦瑶明媚生动的脸上，也落在秦玥温柔凝视的眼眸中。
“爱吃就多吃点，锅里还有的是。外祖母知道你回来，天没亮就起来亲手熬的，就怕你起来吃不上热乎的。”
秦玥轻声说道，语气里满是纵容。
秦瑶也不客气，呼呼啦啦吃完一碗，秦玥接过碗，又盛了满满一碗递给秦瑶。
直到这时，那边对着镜子终于欣赏够新发髻的悠然才心满意足，喜滋滋地小跑过来。
坐到椅子上，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一碗红糖稀饭，吃了起来，那吃相和秦瑶一模一样。
秦玥的目光在女儿和妹妹之间流转，眼神柔软。
等两人都放下了碗筷，她自然地拿起桌上干净的软帕，倾身过去，细致地替悠然擦了擦沾了点粥渍的嘴角，动作轻柔，语气带着几分宠溺的无奈：
“瞧瞧你，没两年就要及笄的大姑娘了，怎么吃东西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悠然享受着母亲的擦拭，闻言却摇头晃脑，笑嘻嘻地反驳：
“娘，别说及笄了，就算我八十岁了，头发都白了，在您面前，我不也还是个小孩子嘛！”
说完，她滑下椅子，又跑去缠刚吃饱喝足正惬意眯着眼的秦瑶，抱着她的胳膊轻轻摇晃，满眼期待：
“小姨小姨！你这次从京城回来，给我带了什么好礼物呀？快给我看看嘛！”
秦瑶被她扯得身子晃来晃去，只好笑着告饶：
“哎哟，我的小祖宗，别晃了，小姨刚吃饱，再晃就要吐出来了。”
“礼物在石城呢，没带过来。等你回石城，保证第一个拿给你看，都是些京城最时兴的玩意，你肯定喜欢。”
悠然得到了确切的答复和承诺，这才心满意足，松开了手，像只快乐的小蝴蝶，蹦蹦跳跳地出门去玩耍了。
小丫鬟悄无声息地进来，手脚利落地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干净，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姐妹二人，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鸟鸣。
秦玥这才收了看向女儿离去方向的温柔目光，转而仔细端详着坐在对面的秦瑶，语气里带上了认真的关切：
“好了，说说吧。这一趟出去走了快一年，天南地北的，路上都顺利吗？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遇到难缠的人欺负你？”
在外行走，是能让各路商贾乃至地头蛇都礼让三分的秦老大，此刻在秦玥面前，却收敛了所有张扬，显得格外乖巧。
秦瑶坐直了些，老老实实地回答：“姐，你放心，我好着呢。路上是遇到几场小雨，有点小波折，但都没什么大碍。”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起身走到床边，从昨天换下来的外衣口袋里，摸索着掏出了一本不算太厚，用普通纸张装订成的册子，转身递给了秦玥。
秦玥接过来，入手是略显粗糙的纸质。
她低头看去，只见封面上只简单写着“春风阁用药记录”几个字，书中字迹各不相同，显然是多人书写。
她心中了然，这是那些用了她和阿依所配药的姑娘们，记录下来的病情变化。
秦玥的神色立刻变得专注起来。
她粗粗地翻看了一遍，册子里密密麻麻记录着用药前后的症状、感受、好转或反复的情况。
虽文笔质朴，甚至有些错别字，但内容却极为真实详尽。
她合上册子，握在手中，对秦瑶说：
“这东西很重要，我得拿去和阿依仔细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根据这些反馈，调整出效果更好或者更便宜易得的方子。”
她将册子小心地放在身旁的桌子上，未立刻起身，而是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笼罩上一抹淡淡的忧色与怜悯：
“这些姑娘说到底，大多都是苦命人。若非生计所迫，谁愿意沦落风尘？如今染上这难以启齿的病症，还要被世人指摘为‘脏病’。”
“若有些积蓄的，或许还能抓几副药缓解痛苦。若是那些没钱没势的，便只能硬生生熬着，在痛苦和绝望里煎熬，最后……”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份沉痛与无奈，秦瑶却能清晰地感受到。
秦瑶收敛了脸上的嬉笑，等姐姐感慨完，才接口道：
“所以啊，姐，可能就是老天爷也看不得这些苦命人太受苦，所以才让你和阿依姐这样救苦救难的大善人出现。”
“哪怕一面都没见过，只是靠着这些方子和记录，也依旧想着法子，希望能救她们于水火之中。这已经是天大的功德了。”
秦玥被妹妹这番话逗得哭笑不得，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秦瑶的额头：
“你啊你，这张嘴是越发油嘴滑舌了。什么救苦救难的大善人，不过是身为医者的本分罢了。看见了，知道了，便不能装作不知道，尽力而为而已。”
她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在秦瑶身上，带着担忧与叮嘱，语重心长地说：
“瑶瑶，姐姐知道你爱玩爱闹，见识也广。但你终究是个女孩子，在外行走，龙蛇混杂，一定要万事小心，最最要紧的，就是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秦瑶知道秦玥指的是什么，她非但不恼，反而嬉皮笑脸地凑到秦玥身边，几乎要贴到她耳朵上，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说：
“我的好姐姐，你还不知道我吗？我就是看着热闹，过过眼瘾和嘴瘾罢了。”
“在外头，我最多就跟那些看得顺眼的公子哥儿拉拉小手，趁着月黑风高无人处偷亲个小嘴，来个‘素’的。”
“你放心，你家妹妹我，可还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呢，我心里有数得很，乱来以后遭罪的可是我，我不傻。”
秦玥被她这没羞没臊的话弄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忍不住伸手，捏住秦瑶两边脸颊软肉，轻轻往两边扯，直把秦瑶那张明媚的脸蛋扯出一个滑稽的鬼脸才罢休。
“哎哟哟，疼疼疼。姐你轻点，我还要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吃饭呢。”
秦瑶立刻装模作样地捂住脸，夸张地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