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话题也渐渐缓和下来。沙耶父母体贴地告退，让他们年轻人自便。
沙耶兴致勃勃地拉着朝云和伊蕾娜去参观自己小时候的房间。房间布置得很雅致，但确实如朝云所料，除了些褪色的布偶和泛黄的儿童书籍，没什么特别值得看的。
沙耶自己看着都觉得有些陌生和遥远了。
“还是现在好。”沙耶关上门，小声咕哝着，自然地挽住了朝云和伊蕾娜的胳膊。
沈家的客房宽敞舒适，一人一间绰绰有余。
但三人早已习惯了彼此的陪伴，默契地走向了沙耶父母为她们安排的最大客房——那里有一张足够三人安睡的大床。
窗外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室内洒下朦胧的光斑。洗去风尘，换上舒适的衣物，三人并肩躺在柔软的被褥里。
沙耶蜷在朝云身侧，伊蕾娜安静地躺在另一边，呼吸平稳。
朝云却有些睡不着。
她睁着眼睛，望着帐顶精致的刺绣花纹。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这个东方国度，以及沙耶的父母，嗯，真的太像了。尤其是晚餐时那种熟悉又陌生的东方氛围，像一把钥匙，轻轻叩开了她心底最深处的那个匣子。
她翻了个身，侧躺着，目光在黑暗中描摹着身边两个最重要的人的轮廓。伊蕾娜似乎察觉到她的动静，灰眸在夜色中睁开，带着询问。沙耶也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往她怀里蹭了蹭。
“有件事……”朝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平时少见的郑重。她的喉咙有些发紧，这个秘密在她心里埋藏了太久。
“我一直没告诉你们，我想了很久，真的很久。”她顿了顿，平时无所谓剧的她，此刻似乎在组织语言，“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黑暗中，伊蕾娜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些，灰眸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随即又被更深沉的专注取代。
沙耶的睡意也一下子飞走了，她抬起头，借着微弱的月光，努力想看清朝云的表情，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懵懂和震惊：“……什么？”
朝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却有力地跳动。她伸出手，一手轻轻握住伊蕾娜放在身侧的手，一手安抚地抚摸着沙耶的头发，仿佛这能给她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我来自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她的声音低沉而平缓，像是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那里没有魔力，没有魔女，没有扫帚和魔法。人们依靠一种叫做科技的力量生活，你们可以理解为没有魔法的落叶国。”
她简单描述着那个名为“地球”的地方：林立的高楼，川流不息的车辆，信息爆炸的网络，以及……她前世作为一个普通人身份和最终的死亡，这些她稍微扭曲了一部分，嗯，她也有自己的面子啊。
主要省略了前世的名字和太多细节，重点放在了那场意外死亡后的离奇穿越。
“……然后，我就在那片雪地里醒来，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朝云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自嘲，“一个完全陌生的身体，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脑子里只有前世的记忆和这具身体里那股几乎要毁灭一切的狂暴力量。”
“我一直不敢说，”朝云的指尖微微收紧，握住了伊蕾娜的手，“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在后来我越来越强后反而觉得不用说也没事。当然，也怕你们觉得……我不是‘我’。毕竟，严格来说，我占据了‘朝云十六’的身体和人生。”
她的目光在黑暗中显得异常坦诚，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但我对你们的感情，是真实的。我经历的一切，和你们一起走过的路，也是真实的。”
房间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以及三人轻微的呼吸声。
沙耶的反应最快，她猛地坐起身，紫眸在黑暗中亮晶晶的，没有恐惧，只有巨大的、燃烧般的好奇和一种奇异的兴奋：“另一个世界？！没有魔法的世界？！那是什么样子的？那个，朝云前辈，你以前是男性？那……那现在呢？你更喜欢现在的样子吗？那个科技真的那么厉害？能比落叶国还厉害吗？”
她像连珠炮一样发问，身体前倾，几乎要扑到朝云身上，之前的睡意和震惊完全被兴奋取代了。
虽然之前朝云就隐隐约约说过这样的事情，但是当朝云真的承认的时候，她还是感到格外的惊讶。
伊蕾娜则依旧保持着侧躺的姿势，但握着朝云的手却收紧了。灰眸在黑暗中如同深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震惊、思索、恍然，最终归于一种深沉的、带着穿透力的了然。
难怪……难怪朝云有时会流露出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感，难怪她偶尔说话会这么奇怪，难怪她像是经历过一样那么熟悉一些事情，难怪她体内那股力量的本质如此特殊。
她没有像沙耶那样立刻追问细节，而是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力量：“所以，这就是你力量核心那份‘毁灭’本质的来源？它并非此界之物，而是随你的灵魂一同降临？”
朝云点点头，伊蕾娜的敏锐一如既往：“是。它是我灵魂的一部分，或者说，是我在那个‘形而上世界’经历死亡与穿越时……沾染或融合的东西。铁兰师父帮我掌控了它，但它的根源，确实不属于这里，因为这个世界至少在我那个世界只是一个漫画家的漫画后来改编成动画了，就是沙耶平时看的那些。”
朝云思考了一下后又说：“而且这个世界，嗯，我不确定有没有创世会什么的，至少那个漫画里没有，那个漫画的战力水准没有这么高的。”
伊蕾娜的指尖轻轻拂过朝云的手背，带着安抚的意味：“或许，这就是你降临到这里的原因吧，朝云。以及，你就是你。”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确认，“无论你的灵魂来自何方，此刻，在这里，与我们并肩而行、守护着我们的，就是‘朝云十六’，是镰之魔女，是沙耶和我的……爱人。”
她的话语很轻，却重如千钧，彻底驱散了朝云最后一丝担忧。
沙耶也用力点头，扑过来紧紧抱住朝云的胳膊：“对啊对啊！伊蕾娜说得对！我才不管朝云前辈以前是谁从哪里来呢！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朝云前辈！是我最喜欢的人之一！另一个世界的故事……以后要慢慢讲给我听哦！”
她的语气充满依恋和毫无保留的接纳。
压在心头多年的巨石轰然落地。朝云感受着手中和怀中传来的温度，听着她们坚定的话语，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暖意包裹了她。她反手将沙耶搂紧，另一只手与伊蕾娜十指相扣。
“嗯。”她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如释重负的笑意，“以后……慢慢讲给你们听，甚至可能的话，我会带你们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