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集:学习者反馈
晨雾刚漫过有熊部落的木栅栏,雷公便抱着几卷竹简匆匆踏入轩辕议事的石室。竹简要比寻常的厚实些,边缘被手指磨得发亮,墨迹在反复翻阅中晕开了几处,却更显沉甸甸的分量——那是近半年来,跟随轩辕与岐伯学习《内经》初稿的三十余名弟子记下的行医札记。
“轩辕,这是昨日刚收齐的。”雷公将竹简在石案上码齐,指尖划过最上面一卷,“阿木的札记写得最细,他治好了河湾处那户人家的小儿惊风,却在札记里写‘虽愈,仍不知为何用蝉蜕可镇惊,需再问’。”
轩辕正对着窗外的药圃出神,闻言转过身来。晨光透过石窗棂,在他鬓角的银丝上镀了层暖光,眼角的细纹里藏着几分欣慰。他拿起阿木的札记,竹简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透着认真,除了记录患儿抽搐时“面青唇紫、手足拘挛”的症状,还画了个简单的小人,在头顶处标了个“蝉蜕”的符号。
“这孩子心细。”轩辕指尖点在“不知为何”四字上,“能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这才是学《内经》的根。”
话音未落,石室门又被推开,伯高引着两个弟子走进来。走在前头的是个名叫石生的青年,原是部落里的猎手,半年前被选来学医时还拿着骨针手抖,此刻却攥着一卷札记,脸涨得通红:“轩辕,弟子有惑。”
他展开札记,上面记着月初治过的一个病例:山居的老者患咳嗽,痰白清稀,石生按《内经》里“寒饮伤肺”的说法,用了干姜配细辛,老者咳是轻了,却总说“心里发慌,像揣了只兔子”。
“我反复查了初稿,寒饮当温化,干姜、细辛并无错处。”石生声音发紧,“可为何会心慌?莫非是我哪里弄错了?”
岐伯恰好从药庐回来,手里还捏着几片刚采的远志叶,闻言接过札记细看。他指着石生记录的“老者晨起咳甚,遇风加重”一句,问道:“你问诊时,可知他年轻时曾坠崖伤过心脉?”
石生一愣:“不曾问……只问了咳嗽的时日。”
“这便是了。”岐伯将远志叶放在案上,“《内经》虽言‘寒者热之’,却也提‘虚则补之’。老者心脉本虚,干姜、细辛性温,虽能散寒,却也耗散心气,故而心慌。若加一味远志养心,便无此弊。”
石生的脸更红了,手指抠着竹简边缘:“是我读得太浅,只记治法,忘了‘因人制宜’的总纲。”
轩辕拍了拍他的肩:“不怕有错,怕的是错了不知为何。你能察觉异常,便是进益。”他转向众人,“把所有札记都摊开,凡有疑难处,一一记下,咱们今日就着病例细论。”
石室里顿时热闹起来。弟子们围坐成圈,各自捧着札记,时而争执,时而沉思。一个叫云姑的女弟子指着自己的记录,眉头紧锁:“我按‘春养肝’的说法,让部落里的人春日多吃芽菜,可阿婆吃了却腹胀。初稿里说‘肝属木,春宜生发’,难道不对?”
少师从药箱里取出一枚干瘪的麦芽,递到云姑面前:“阿婆年近七旬,脾胃本弱。芽菜虽能疏肝,却性凉难化。《内经》讲‘顺时养生’,也需看体质,这便是‘智者察同,愚者察异’的道理。”
云姑恍然大悟,在札记上补了句“老弱需温养脾胃,芽菜宜配生姜”,笔尖在竹简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把顿悟刻进了心里。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堆积如山的札记上。轩辕翻到一卷字迹娟秀的札记,是负责记录养生篇的弟子所写,上面画着好些小图:有人盘膝吐纳,有人弯腰导引,旁边注着“按此法行三月,族人夜寐渐安”,却在末尾画了个小小的问号:“只是孩童好动,不愿静坐吐纳,可有别的法子?”
“这问得好。”轩辕将札记递给少师,“养生不是照搬,需得因人而变。孩童天性活泼,或许可以编些模仿鸟兽的导引术,让他们在玩乐中强身。”
少师眼睛一亮,当即在札记旁添了几笔:“可仿熊戏、鸟戏,熊戏练骨,鸟戏练气……”
不知不觉,日头西斜,石室里的争论渐渐平息,案上却多出了一堆记满批注的木牍,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弟子们的困惑与发现:“四诊合参时,若脉与舌象矛盾,当以何为准?”“针灸时,胖人瘦人进针深浅如何调整?”“南方潮湿,用北方的药方需减哪几味药?”
雷公将这些木牍收拢,沉甸甸的一捧,竟比早上的札记还厚。他望着轩辕,眼里满是敬佩:“原以为初稿已成,谁知经弟子们实践,竟有这许多可琢磨处。”
轩辕拿起一片被阳光晒得半干的艾叶,指尖捻着叶片上的纹路,轻声道:“医道从来不是死书。就像这艾草,生于坡地的性烈,长在湿地的性缓,即便是同一片叶子,晨露未干时采摘与午后采摘,药效也有差别。”
他转向众人,目光扫过一张张或迷茫或明亮的脸,语气里带着温和的坚定:“《内经》是路标,不是牢笼。你们今日的困惑,便是它该生长的地方。回去告诉所有学习者,不必怕犯错,不必怕质疑,只要心怀仁心,在病人床前多问一句、多察一分,便是在为这部书添砖加瓦。”
石生攥紧了手里的札记,刚才的羞赧已变成了跃跃欲试;云姑低头看着自己补注的字句,嘴角扬起浅笑;阿木的小徒弟跑进来,举着一片刚采的蝉蜕,脆生生地问:“师父说,这东西能镇惊,是因为它脱壳时能‘去旧生新’,和人受惊后要‘安神复志’一个理,对吗?”
轩辕看着那片半透明的蝉蜕在夕阳里泛着微光,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初遇岐伯时,也是这样带着满脑子的问号,在草药丛里跌跌撞撞。他笑了,声音里满是暖意:“对,就是这个理。”
暮色漫进石室时,弟子们抱着批注过的札记离去,脚步轻快,像是揣着星星。石案上,那堆记满困惑的木牍静静躺着,等待着明日被一一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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