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笼罩着姑苏城外的别院。沈青璃指尖划过智能手机冰冷的屏幕,一个近乎疯狂的计划在她心中成型。她深吸一口气,对身边同样身着夜行衣的唐寅低声道:“唐解元,想不想让秋香姑娘,明日便对你刮目相看,甚至……全城皆知你的痴心?”
唐寅借着微光,看着屏幕上那个叫“直播间”的诡异方框,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本能觉得这群言行古怪的“海外来客”行事有违圣贤之道,但秋香那清冷的面容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咬了咬牙:“但凭沈姑娘谋划!只要能得秋香倾心,唐某……豁出去了!”
他不知道,这场看似胡闹的“现代求爱”,即将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不仅会搅动一池春水,更会揭开一层隐藏极深的杀伐序幕。
次日,华太师府邸后花园,正是女眷们游玩的时辰。
秋香伴着几位小姐在亭中刺绣,忽闻前院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喧闹。丝竹管弦声中,夹杂着一种极具节奏感的古怪乐声,还有人群一浪高过一浪的惊呼与喝彩。
“外面何事如此喧哗?”一位小姐好奇地探头张望。
秋香微微蹙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她放下绣绷,刚走出亭子,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怔在原地。
只见前院空地上,不知何时用鲜花和彩绸搭起了一个小小的台子。昨日那个行为跳脱的唐伯虎,此刻正站在台上,身侧立着一面巨大的铜镜(实为沈青璃用特殊涂料处理过的投影幕布)。更令人瞠目的是,唐寅手中捧着一个会发光、会说话的“小铁盒”(手机),正对着铁盒,用一种前所未闻的、极具煽动性的语调高喊着:
“家人们!老铁们!今日我唐伯虎,在此为秋香姑娘倾情‘带货’!带的不是胭脂水粉,不是绫罗绸缎,而是我这一颗赤诚的真心!点赞过万,我当场吟诗十首!礼物刷起来,我立刻作画一幅!感谢‘江湖百晓生’大哥送的……呃,‘跑车’!”
随着他的喊声,那面巨大的“铜镜”上,竟有流光溢彩的动画文字飞速滚动——“唐公子威武!”“为秋香姐姐打call!”“在一起!”……光影变幻,绚丽夺目,映得台下众多家丁婢女乃至闻讯赶来的书生百姓目瞪口呆,欢呼雷动。
赵北辰躲在人群后方,用另一部手机操控着“直播间”后台,实时将“弹幕”和“礼物特效”投影出去。林天明则用他带来的便携音响设备,播放着动感的背景音乐,将现场气氛推向高潮。
秋香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指尖冰凉。她并非被这浮夸的浪漫所感动,而是一种被置于众目睽睽之下的暴怒感,以及计划被打乱的惊怒。她强忍着拂袖而去的冲动,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台上意气风发的唐寅,以及躲在人群后那几个身影模糊的“海外来客”。这些人,究竟是无心捣乱,还是……另有所图?
“胡闹!成何体统!”书房内,华太师气得胡子直抖。他虽然也觉得那光影效果神奇,但此举实在有伤风化。
然而,这场荒诞的闹剧,却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副产品。混乱中,沈青璃假借调试“设备”,靠近了秋香的居所外围。她腕上的多功能手环(具备简易环境扫描与分析功能)微微震动,显示在秋香闺房窗棂的隐秘角落,检测到一种极其细微的金属碎屑。
林天明趁人不备,取样后快速分析,结果让他脸色微变。“青璃,这碎屑……成分与我们在黑市追查到的、宁王秘密铸造的兵器残留,高度吻合。”
与此同时,凭借“直播”吸引的全场注意力,赵北辰潜入前院宾客登记处,快速翻阅名册。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看到了一个化名,旁边标注的来访事由是“呈送苏杭织造样品”,但留下的暗记,却与林天明破解的宁王府密信中的联络符号一模一样。
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被这场闹剧无意中串联了起来。
秋香的身份绝不简单。她并非一个普通的、备受宠爱的婢女,她极有可能是宁王安插在华太师府的一枚高级眼线,甚至可能直接参与兵器转运之事!
当晚,四人组在客房内秘密商议。
“我们必须接触秋香,摊牌还是试探?”林天明推了推眼镜。
“不可打草惊蛇。”沈青璃摇头,“宁王势大,我们人单力薄。既然秋香是关键人物,或许……我们可以利用唐伯虎。”
正在此时,窗外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动。赵北辰反应极快,一枚铁莲子激射而出,“噗”一声没入黑暗。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速度快得惊人。林天明安装在院角的微型监控探头只捕捉到一个模糊的背影,以及那人离去时,故意遗落在地上的一枚令牌。
那令牌非金非木,上面刻着一个狰狞的鬼头,下方是两个古篆小字——“宁王府”。
房间里瞬间一片死寂。
这枚令牌,是警告?是试探?还是……邀请?
次日,一个面容阴鸷的管事登门,指名要见“海外奇人”。在华太师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四人被“请”进了宁王在苏州的一处别院。
密室内,烛光摇曳,映照着主位上那位身着蟒袍、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宁王朱宸濠。
“几位,昨日那场好戏,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宁王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们那些奇技淫巧,于军国大事,或有大用。本王欲图……清君侧,正朝纲,正需要尔等这般人才。”
没有迂回,直接摊牌。强大的压迫感让四人呼吸一滞。
“若本王不允呢?”沈青璃强自镇定。
宁王轻笑一声,拍了拍手。侧门打开,两名武士押着一人进来,竟是唐伯虎!他面色苍白,衣襟上沾着些许污迹,显然吃了些苦头。
“唐解元才名动天下,却与尔等过从甚密,意图不明。本王既可让他名扬苏州,亦可让他……身败名裂,悄无声息。”宁王的目光扫过唐寅,最后落在沈青璃等人身上,“当然,诸位亦是如此。是为本王效力,共享荣华,还是……”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看着狼狈的唐寅,四人组心中涌起一股愧疚。是他们将他卷入了这场旋涡。
林天明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王爷雄才大略,我等钦佩。只是兹事体大,可否容我等考虑一日?”
宁王似乎早有所料,挥挥手:“可。带他们下去,好生‘款待’。”
四人连同唐寅,被软禁在一处守卫森严的院落。
夜深人静,唐寅灌下一口冷酒,眼神复杂地看着沈青璃等人,昔日的洒脱不羁已被沉重取代:“沈姑娘,林兄,你们……究竟是何人?接近唐某,是否早有图谋?那宁王……你们当真要助纣为虐?”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被利用的愤怒和对前路的迷茫。刚刚建立的、因共同追求秋香而产生的脆弱信任,在这一刻,出现了深深的裂痕。
面对唐寅的质问,沈青璃一时语塞。如何解释穿越?如何说明碧云剑?又如何能让唐寅相信,他们并非宁王同党?
就在气氛凝固之际,窗外忽然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极有规律。
林天明与赵北辰对视一眼,这是他们之前与秋香约定(试探性)的紧急联络信号?
沈青璃心中一紧,快步走到窗边,借着月光,看到一枚小巧的蜡丸被从窗缝塞了进来。她拾起捏开,里面是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
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娟秀而熟悉的四个字:
“将计就计。”
落款处,画着一朵小小的、精致的桂花(秋香)。
秋香这是什么意思?她是真心想要合作,还是宁王设下的又一个圈套?唐伯虎看着那纸条,眼神更是惊疑不定。
将计就计?计从何来,又计将安出?
夜色更深,危机四伏,所有人的命运,都系于这扑朔迷离的四个字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