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城三百里外,蚀日魔宗主营盘踞在一片被魔气侵蚀的荒芜山峦之中。这里原本苍翠的山林早已枯萎凋零,裸露的岩石呈现出不祥的焦黑色,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主营中央,一座完全由暗红熔岩与巨大骸骨垒砌而成的赤炎魔殿巍然矗立,仿佛一头蛰伏的凶兽,不断向外喷吐着令人心悸的魔能波动。
魔殿之内,光线昏暗而诡谲,唯有墙壁上镶嵌的无数哀嚎生魂晶核散发出幽幽血光,将广阔的空间映照得一片猩红。扭曲的影子在墙壁上舞动,那是被禁锢的灵魂在永恒痛苦中挣扎的具现。焚天老祖,这位威震魔道的巨擘,正端坐于大殿最高处的骸骨王座之上。那王座由无数强大修士和妖兽的骸骨熔铸而成,森白与暗红交织,散发着浓郁的死亡与毁灭气息。
他周身笼罩在吞吐不定的暗红魔焰之中,那火焰并非凡火,而是凝聚了极致愤怒与毁灭意志的“焚天魔焰”,时而如毒蛇信子般无声舔舐空气,时而如火山喷发般轰然暴涨,将周遭的空间都灼烧得微微扭曲。他一只骨节粗大、覆盖着暗红魔纹的手掌中,漫不经心地揉捏着一颗不断发出尖锐哀嚎的生魂晶核,那是一位陨落合体境修士的魂魄被强行炼化而成,其痛苦与绝望成为了魔君闲暇时的玩物。
殿下,数名气息凶悍的魔将躬身而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名负责前线战事的魔修正以最谦卑的语气汇报着近日对流云城外围的骚扰成果:“……老祖神威盖世,我军虽暂受那‘镇元锁’阻碍,然流云城外围据点已拔除七成,其资源补给线几近断绝,城内人心惶惶,破城指日可待……”
焚天老祖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睥睨的眼神扫过殿下众魔,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哼,镇元锁……不过是龟壳罢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防御都终将土崩瓦解。流云城,迟早是本老祖掌中之物……”他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仿佛流云城的覆灭早已是注定之事。这种自信源于他大乘后期的恐怖实力,以及蚀日魔宗雄厚的底蕴。上一次倾力一击被那突如其来的金色光幕阻挡,虽令他意外,却并未动摇其根本信心,反而激起了更深的征服欲。
然而,就在这看似一切尽在掌握的平静时刻,一道仓皇失措、浑身浴血的身影,如同被猎鹰追赶的兔子般,连滚带爬地冲破了大殿外层的魔气屏障,踉跄着扑倒在冰冷坚硬的魔纹地板上,打破了这份虚伪的平静。
“老祖!老祖!大事不好!天塌了!” 来者是一名蚀日魔卫统领,其身上的魔甲早已破碎不堪,露出下面深可见骨的伤口,魔血汩汩而出,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他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瞳孔放大,声音因过度惊骇而扭曲变调,几乎不成人声:“黑……黑风岭急报!赤血真君与玄煞真君……他们……他们的本命魂灯……熄灭了!彻底熄灭了!”
“什么?!”
简单的两个字,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炸雷!焚天老祖猛地从骸骨王座上站起,动作之剧烈,使得整个王座都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周身原本还算稳定的暗红魔焰如同被浇入了滚油般,“轰”的一声彻底失控、爆裂开来!狂暴的魔焰冲击波以他为中心向四周疯狂扩散!
“噗——!” 那名前来报信的魔卫首当其冲,甚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就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数十丈外刻画着狰狞魔纹的坚硬墙壁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当场魔元溃散,生死不知。
殿内侍立的那些魔将、魔修更是如同被狂风席卷的稻草般,东倒西歪,修为稍弱者直接口喷鲜血,跪伏在地,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起。整个赤炎魔殿的温度在这一瞬间飙升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空气因极致的高热而剧烈扭曲,发出滋滋的异响,墙壁上那些哀嚎的生魂晶核光芒都黯淡了几分,仿佛连它们都在恐惧这突如其来的滔天怒火。
焚天老祖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容瞬间变得狰狞无比,额角青筋暴起,一双眸子彻底转化为骇人的赤红色,仿佛有两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在其中酝酿。他死死盯着那名生死不知的魔卫方向,又仿佛穿透了殿壁,望向了遥远的黑风岭,声音如同万载寒冰与地狱熔岩混合,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与杀意:“你、再、说、一、遍!”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与焚尽万物的炽热。
赤血与玄煞!这是他麾下最得力的两名大将,也是他的师兄弟,追随他征战数千年,情同手足!两人修为皆至大乘中期巅峰,且精通一套威力绝伦的合击之术,联手之下,即便面对大乘后期强者,也能短暂抗衡,为他立下过赫赫战功!此次派他们前往葬魔渊断魂涧,剿灭那几个疑似与“星渊”有关的合体境小辈,在他看来,不过是牛刀杀鸡,手到擒来的小事一桩!怎么会……魂灯熄灭?而且是同时熄灭!这意味着形神俱灭,连一丝残魂都未能逃脱!
短暂的死寂后,一名距离较远、修为较高的魔将强忍着灵魂层面的战栗,匍匐上前,声音颤抖地补充道:“回……回禀老祖!留守黑风岭的副将亲眼所见,两位真君的魂灯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爆裂,魂火彻底消散!据……据最后几名侥幸逃回的残兵描述,两位真君追入断魂涧深处后,涧内便传来惊天动地的能量波动,随后……便再无任何声息传出!定是……定是遭了那‘星渊’的埋伏毒手!”
“星!渊!”焚天老祖仰天发出一声撕裂苍穹的咆哮,声浪如同实质般的冲击波,震得整座赤炎魔殿簌簌抖动,簌簌落下无数碎石与骨粉。他周身魔焰疯狂涌动,在其头顶凝聚成一张扭曲暴怒的巨脸,映照得大殿如同血海炼狱。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他焚天老祖纵横魔道千余载,何曾吃过如此大亏?流云城凭借上古遗宝“镇元锁”挡住他也就罢了,如今,几个被他视作蝼蚁般、只敢在暗中活动的“星渊”小辈,竟然让他折损了左膀右臂?这比当面扇他耳光还要令他难以接受!一股蚀骨的恨意和滔天的杀机如同毒焰般在他心中疯狂燃烧。
“好!好一个星渊!本座不管你们是何方神圣,与流云城有何等勾结!杀我爱将,断我臂膀,此仇不共戴天!若不将尔等抽魂炼魄,挫骨扬灰,本座誓不为人!” 焚天老祖的怒吼在魔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蕴含着血海深仇,“传本老祖法令:点齐蚀日魔宗所有魔卫!开启秘库,请出‘焚天裂地阵’原图!以流云城为中心,给本座向外辐射三千里,不,五千里!进行地毯式搜索!山峰给本座夷为平地!江河给本座蒸干见底!地脉给本座翻过来!就算掘地三万尺,也要把‘星渊’那些藏头露尾的鼠辈给本座揪出来!”
他猛地一挥手臂,一道暗红色的流光射向殿外,那是代表最高权限的宗主法令。
“但凡发现任何可疑踪迹,无需请示,格杀勿论!若有包庇、隐瞒者,诛其九族!本座要血洗星渊,用他们的头颅筑成京观,用他们的神魂点万年天灯,永世灼烧,以祭奠赤血、玄煞在天之灵!” 焚天老祖的声音如同末日审判,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意志。
命令如同最狂暴的瘟疫,瞬间传遍了整个蚀日魔宗大营。压抑的号角声呜咽响起,带着无尽的肃杀之气。营寨大门洞开,数以千计的蚀日魔卫如同决堤的黑色潮水般汹涌而出。这些魔修个个眼神嗜血,魔气森然,最低也是化神修为,在各自统领的指挥下,迅速结成一座座杀气腾腾的战阵。
魔气冲天而起,汇聚成遮天蔽日的魔云,使得原本就昏暗的天空变得更加阴沉,仿佛末日降临。大地在无数魔蹄、魔驾的践踏下发出痛苦的呻吟。焚天老祖更是亲自出动,他脚踏一团浓缩到极致的暗红魔云,手中紧握着一卷非帛非皮、不知何种材质制成的古老卷轴。卷轴缓缓展开一角,上面用暗红色的光芒勾勒出山脉崩毁、江河蒸干、大地裂变的恐怖景象,正是蚀日魔宗的镇宗杀阵之一——“焚天裂地阵”的原图!虽然并非完全激发,但仅仅是其散发出的那一丝毁灭气息,就足以让方圆百里的生灵感到发自灵魂的恐惧。
焚天老祖的神识如同最狂暴的风暴,毫无顾忌地向外疯狂扩散,一遍又一遍地扫过苍茫大地、幽深峡谷、茂密丛林。他所过之处,魔焰随之席卷,参天古木瞬间化为灰烬,葱郁山林变成焦土,奔腾的河流被恐怖的高温直接蒸发出漫天白汽,河床干涸龟裂。一些来不及逃离的散修、小宗门弟子,或是隐居在此的妖兽,甚至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被那狂暴的神识扫过,或是被肆虐的魔焰卷入,顷刻间形神俱灭,化为飞灰。真正的千里无人烟,万物寂灭!
与此同时,距离蚀日魔宗主营约千里之外,一处隐蔽在山阴裂缝深处的幽冥殿据点。
这里的环境比魔宗大营更加阴森诡谲。据点入口仿佛一张巨兽的利口,不断向外喷吐着冰冷的幽冥之气。内部空间广阔,却光线晦暗,唯有无数惨绿色的幽冥鬼火在空中漂浮跳跃,映照出由无数苍白骸骨垒砌而成的墙壁和祭坛。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臭和灵魂怨念的味道,令人作呕。
刚刚通过总部远程传送阵抵达此界的两位幽冥殿副殿主——“幽泉”与“骨煞”,正站在一座巨大的白骨祭坛上。幽泉副殿主身形飘忽不定,仿佛由最浓稠的阴影凝聚而成,没有固定的形体,只有两点幽绿的光芒在阴影头部位置闪烁,那是他的眼睛,目光阴冷得能冻结灵魂。骨煞副殿主则恰恰相反,他身材高大魁梧,远超常人,周身覆盖着一层由无数细小惨白骨骼拼接而成的骨甲,关节活动时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咔”摩擦声,一股蛮荒、暴戾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们正在听取一名留守此地的幽冥殿长老战战兢兢的汇报。那长老声音干涩,充满了恐惧:“……两位殿主,冥骨副殿主自昨日接到蚀日魔宗求援,前往断魂涧接应赤血、玄煞两位魔君后,便……便彻底失去了联系。属下等尝试了所有联络方式,皆无回应。而……而其留在总殿的本命魂印……也变得极其微弱,似有似无,仿佛……仿佛被某种极其强大的力量强行禁锢,正在一点点磨灭……”
“什么?冥骨也出事了?!” 骨煞副殿主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脚下坚硬的骨骸祭坛“咔嚓”一声,被踩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痕。他周身骨甲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一股狂暴的杀意席卷开来,“冥骨可是大乘后期修为!更有‘虚空之眼’加持,最擅洞察隐匿、规避危险!谁能无声无息地将他留下?难道是流云城那几个老不死的联手设伏?”
幽泉副殿主那阴影般的躯体一阵剧烈的波动,发出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嘶哑声音,这声音直接作用于灵魂,让人极不舒服:“流云城?他们此刻自顾不暇,哪有余力派出足以留下冥骨的力量深入险地?况且,冥骨行事向来谋定后动,若无相当把握,绝不会轻易涉险。看来……我们都小瞧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星渊’。”
他阴影中的幽绿目光闪烁不定,继续分析道:“他们能精准伏击并灭杀赤血、玄煞两位大乘中期巅峰,又能让拥有虚空之眼的冥骨阴沟里翻船,甚至连求救信号都未能传出……这绝非侥幸。此组织必然掌握着我们未知的强大力量,或者某种惊人的秘密。其威胁程度,恐怕……已经超过了固守的流云城本身。”
两位副殿主沉默片刻,无形的压力在祭坛上弥漫。冥骨在幽冥殿中地位尊崇,实力强悍,他的失踪(在他们心中,本命魂印变得微弱近乎消散,几乎已经等同于陨落)对幽冥殿而言,是一个极其沉重的打击,更是对幽冥殿威严的赤裸裸挑衅!这已经不仅仅是蚀日魔宗的私仇,更是关乎幽冥殿颜面和利益的重大事件。
“不能再等了!” 骨煞副殿主低吼道,声音中充满了暴戾与决绝,“必须立刻行动!找出星渊,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冥骨还活着,不惜一切代价救回!如果……如果他们真的害了冥骨,那就要用星渊所有人的血和魂,来为他陪葬!”
幽泉副殿主阴影凝聚,发出阴冷的赞同:“启动‘幽冥血河车’!展开‘千骸骨狱大阵’的完整阵图!联系焚天老祖,就算将流云城外围万里之地彻底翻过来,犁庭扫穴,也要找到星渊的蛛丝马迹!任何敢于包庇、或与星渊有丝毫关联者,无论人、妖、魔,一律杀无赦,抽魂炼魄,以儆效尤!”
命令下达,幽冥殿这个庞大的战争机器也轰然启动。据点深处,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和锁链拖拽声,紧接着,一辆庞大而古老的战车缓缓驶出。战车通体由暗红如凝固鲜血的玉石雕琢而成,车身上雕刻着无数痛苦挣扎的怨魂图案,由九条身躯庞大、眼窝燃烧着幽绿魂火的骸骨魔龙拉拽,正是幽冥殿的着名战争法器——“幽冥血河车”!战车所过之处,虚空仿佛被污血浸染,留下一条散发着浓郁怨气与死寂波动的污血长河虚影,经久不散。
同时,一幅巨大无比、由无数惨白骸骨符文构成的阵图在幽冥殿据点上空缓缓展开。那阵图遮天蔽日,散发出阴森恐怖的法则之力,无数怨魂的嘶嚎隐约可闻,正是完整版的“千骸骨狱大阵”!此阵一旦彻底展开,足以将一方地域化为白骨累累、怨魂肆虐的绝狱。
至此,蚀日魔宗与幽冥殿,这两大雄踞一方的魔道巨擘,因为共同的目标——“星渊”,以及其展现出的惊人威胁,暂时放下了平日里的些许龃龉和竞争,实现了前所未有的联合行动。
焚天老祖的焚天魔焰,如同赤红色的毁灭潮汐;幽泉与骨煞驱动的幽冥鬼气与白骨煞气,则如同惨绿色的死亡阴云。两股可怕的力量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片覆盖了数千里范围的死亡领域。魔宗魔卫结成战阵,如同梳子般梳理大地;幽冥殿弟子则驾驭着各种鬼物、骨兽,钻入地下、探查幽穴。他们所过之处,不仅仅是生灵涂炭,甚至连地形地貌都被强行改变,山崩地裂,河流改道,一切可能藏身之处都被以最暴力的方式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