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停滞了半秒。
系统。
这个她以为在发布完陆夜和楚晏的“状态更新”后,就会彻底沉寂的东西,又一次开口了。
她僵在原地,任由雨水顺着伞的边缘滑落,打湿了她的裤脚。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发布任务了。”
她在心里冷冷地问,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此为维持世界线稳定的必要微调。】
系统的声音依旧是那种机械的、不带任何情绪的语调。
【完成与否,不影响宿主主线。无奖励,无惩罚。】
无奖励,无惩罚。
苏晚的唇角逸出一个极度讽刺的弧度。
说得真好听。
就像在说,你可以选择袖手旁观。
可她怎么可能真的袖手旁观。
这个系统,比任何人都了解她骨子里的那点可笑的“人性”。
“在哪里?”
她放弃了挣扎,声音疲惫。
【前方路口左转,沿小巷直行五十米。】
苏晚没有再多问一个字。
她握紧了伞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转过身,走向系统指引的那个方向。
那是一条她从未走过的巷子,窄小,阴暗,被两旁高耸的斑驳墙壁挤压着,仿佛城市的伤疤。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雨水、霉菌与垃圾混合在一起的难闻气味。
何其相似。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她脑海中冒出来,像一根毒刺,扎得她心脏一阵抽痛。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同样阴暗潮湿的雨夜,不去想那个蜷缩在垃圾桶旁的黑发少年。
可记忆却像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的脚步,变得有些虚浮。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刀尖上。
巷子深处,一个巨大的绿色垃圾桶旁,她看到了那个“迷途的羔羊”。
那是一个少年。
他蜷缩在墙角,整个人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冰冷的雨水毫无遮拦地浇灌在他身上,将他那身早已看不出原色的单薄衣物彻底浸透,紧紧贴着他瘦削的身体。
金色的短发湿漉漉地黏在额前与脸颊,水珠顺着他苍白的下颌线不断滴落。
他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反应。
苏晚站在几步开外,撑着伞,静静地看着他。
伞面,为她隔绝了那片冰冷的雨幕。
也让她与那个在雨中沉沦的少年,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一个在光里,一个在影中。
一个干燥,一个湿透。
一个站着,一个倒下。
这一幕,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在她灵魂深处最柔软的地方,来回地、缓慢地切割。
她走上前,蹲下身。
雨伞向前倾斜,将少年小小的身躯也笼罩了进来。
光线昏暗,她看不清他的脸。
只能看到他暴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紫交错的伤痕。
有新的,也有旧的。
苏晚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颤抖,轻轻拨开他额前湿透的金色乱发。
一张过分俊美,却又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暴露在她眼前。
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以及那双紧紧闭着的、睫毛长得惊人的眼睛。
这是一个典型的欧洲少年。
与陆夜那张东方面孔,没有半分相似。
苏晚的心里,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更加失落。
她伸出食指,探向他的鼻息。
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温热气流,拂过她的指尖。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像一道命令,瞬间击溃了她所有的犹豫和挣扎。
她丢开伞,雨水瞬间将她淋透。
她费力地将少年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将他从冰冷的地面上拉起来。
少年比她想象的要高,也更重。
他的身体像一滩烂泥,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苏晚瘦弱的肩膀上。
苏晚咬着牙,几乎是半扶半拖地,将他带离了那条阴暗的巷子。
回家的路,变得无比漫长。
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脚下的石板路湿滑得可怕。
她好几次都险些滑倒,每一次,都靠着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蛮力,硬生生稳住了身形。
少年的头无力地靠在她的肩窝,滚烫的体温隔着湿透的衣料传来,与她被雨水浇得冰冷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终于,她看到了自己那栋亮着温暖灯光的小屋。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她将少年拖进了门,然后重重地靠在门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水珠顺着她的头发、脸颊、衣角,不断地滴落在玄关的地板上,汇成一小滩水渍。
她顾不上自己,先是费力地将少年拖到客厅的地毯上。
然后,她找来干净的毛巾和医药箱。
她跪在地毯上,小心翼翼地解开少年身上湿透的、脏污的衣扣。
当那件破旧的衬衫被褪去,少年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痕,让苏晚的呼吸再次一窒。
他的胸口、腹部、手臂……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青色的淤痕,紫红的指印,还有一些已经结痂的、狰狞的旧伤。
这些伤痕,无声地诉说着他曾经遭遇过的一切。
苏晚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揪住,又酸又胀。
她拿起沾了温水的毛巾,一点一点,为他擦拭着身体。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生怕弄疼他。
在擦到他的手臂时,她发现他的手腕上,有一圈颜色很深的、像是被绳索长期捆绑留下的勒痕。
苏晚的动作顿住了。
她放下毛巾,开始检查少年身上有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没有钱包,没有证件,没有手机。
他身上所有的口袋都是空的。
他就像一个被世界彻底抹去了所有痕迹的人。
一个凭空出现的,身份成谜的少年。
苏晚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知道,这又是系统的手笔。
一个完美的、可以任由她涂抹上色的“白板”。
她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拿出医药箱里的消毒酒精和棉签,开始为他处理那些还在渗血的新伤。
当沾着酒精的棉签触碰到伤口时,昏迷中的少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