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午餐，望江楼外，陈文轩对苏芷拱手道：“苏小姐，今日天色尚早，不如让文轩送您回府？”
他话音刚落，宇文珏便已从容地安排好了马车：“不劳陈公子费心了。本王的马车顺路，正好送苏小姐一程。陈公子也早些回府休息吧。”
陈文轩看着四皇子那辆华贵非常的马车，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只得干巴巴地行礼告退，心中一片冰凉。
苏府内，苏老太爷看到见苏芷回来，脸上似乎并无多少少女怀春的喜悦，关切地问道：“芷儿，今日与安远伯家的陈公子相处得如何？可还投缘？”
苏芷抿了抿唇，有些支吾：“还……还行吧。”
苏老太爷人老成精，看出孙女神情有异，追问道：“只是还行？看你神色，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
苏芷知道瞒不过祖父，低声如实相告：“今日在西山……偶遇了四皇子殿下。后来用午膳，殿下也……一同去了。”
“什么？四皇子？”苏老太爷闻言，眉头蹙了一下。四皇子身份尊贵，且与西凉公主尚有婚约在身。
他沉吟片刻，决定不再纠结于此，转而道：“无妨，既是偶遇，也不必多想。三日后，翰林院刘学士家的公子刘文清约了你同游碧波湖。这位刘公子学识渊博，年纪轻轻已是举人功名，性情也颇为清正，你祖父我瞧着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届时你好好相处，莫要怠慢了。”
苏芷见祖父对这位刘学士家的公子似乎颇为满意，乖巧应下：“是，芷儿知道了。”
四皇子府内。
宇文珏听着侍卫汇报苏老太爷似乎对刘学士家公子颇为属意后，脸色沉静，眸色却深不见底。
一个安远伯次孙不足为虑，但这刘文清……翰林清流，家世清白，本人亦有才学，正是苏家这等清贵门第会青睐的类型。
他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片刻后，他沉声吩咐：“加派人手，给本王盯紧苏小姐的动向。她每日何时出门，去往何处，见了何人，事无巨细，即刻来报。”
“是，殿下！”
“还有，”宇文珏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去查查那位刘文清刘公子。”
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将苏芷抢走。这刘文清，若识相便罢，若不识相……宇文珏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三日后，翰林院刘学士家的马车一早便候在了苏府门前。刘文清一身青衫，儒雅清俊，见到苏芷出来，眼前微亮。今日苏芷穿着一身藕荷色衣裙，衬得肌肤胜雪，清丽脱俗。
“苏小姐。”刘文清拱手见礼，笑容温煦。
“刘公子。”苏芷回礼，姿态端庄。
两人寒暄几句，登上前去湖边的马车，刚到湖边便听得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辆装饰雅致却不失华贵的马车缓缓停下，车帘掀开，露出四皇子宇文珏那张俊朗含笑的脸。
“苏小姐，刘公子，真是巧啊。”宇文珏利落地下车，目光先在苏芷身上停留一瞬，继而转向刘文清，“本王今日闲来无事，想来碧波湖泛舟，不想偶遇二位。看来这碧波湖与本王，与苏小姐，都颇有缘分。”
刘文清眉头蹙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从容：“参见四殿下。” 他心中已了然，前几日安远伯次孙之事他也听说了，恐怕并非偶然。这位四殿下，对苏小姐的心思，似乎并不单纯。
苏芷也连忙行礼，脸颊微微发热。
宇文珏仿佛没看见刘文清那一瞬间的异样，笑着提议：“既然遇上了，不如一同游湖？本王已备好了画舫，视野开阔，比寻常小船舒适许多。”
刘文清却不像陈文轩那般怯懦。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宇文珏，语气不卑不亢：“殿下盛情，文清与苏小姐本不应推辞。只是……”他顿了顿，“殿下身份尊贵，且与西凉明月公主尚有婚约在身。如此频繁与臣子家眷同游，恐惹人非议，于殿下清誉，于苏小姐名声，怕都有所妨碍。殿下以为呢？”
宇文珏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眸色微沉。
“刘公子多虑了。”宇文珏声音平稳道，“不过是数次偶遇，相谈甚欢，引为知己罢了。清者自清，何惧流言？”
刘文清却并未退缩，反而迎上他的目光，言辞愈发犀利：“殿下胸怀坦荡，自然不惧。然人言可畏，苏小姐待字闺中，清誉重于性命。殿下既视苏小姐为知己，更应体恤回护，而非置其于风口浪尖。若因殿下之故，令苏小姐蒙受无端指责，岂非辜负‘知己’二字？”
宇文珏被刘文清这番话堵得胸口发闷，却又无法直接反驳。他盯着刘文清，眼中寒光一闪而逝，随即竟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刘公子果然不愧是翰林清流，言辞犀利，思虑周全。倒是本王考虑不周了。”
他话锋一转，不再纠缠于口舌之争，转而看向苏芷：“不过，画舫既已备好，岂有不用之理？苏小姐，请。” 他直接略过刘文清，向苏芷做出了邀请的姿态。
刘文清脸色微变，正要再言，宇文珏却淡淡道：“刘公子若觉不便，可自便。本王定会安然将苏小姐送回府上。”
这是明目张胆地排除他了！刘文清看着宇文珏那强势的姿态，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意与不甘，对苏芷拱手道：“苏小姐，既然殿下盛情，文清便不远送了。望小姐游湖愉快。” 说罢，不再看宇文珏，转身登上马车，径直离去。
宇文珏看着刘文清的马车走远，眼中闪过一丝得色。他转向犹自怔忡的苏芷，伸出手，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温和：“苏小姐，请吧。”
眼见刘文清的马车离去，苏芷立刻后退一步，拉开了与宇文珏的距离，垂下眼睫，声音虽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殿下，刘公子所言在理。臣女……臣女也觉得不妥，今日游湖，还是作罢为好。臣女告退。” 她说着，便欲转身离开这是非之地。
然而，她刚迈出一步，手腕却被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握住。
“苏小姐，”他的声音低沉，“既然已经‘偶遇’，这碧波湖风光正好，何必因他人几句闲言碎语便扫了兴致？” 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但眼底翻涌的情绪却泄露了他的……一丝慌乱。
苏芷试图抽回手，却未能成功。她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不再是她熟悉的温和与笑意，而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暗流，这让她心慌之余，更生出几分惧意。
“殿下，请您放手。”苏芷的声音带上了些许颤抖，却依旧坚持，“男女授受不亲，况且殿下身份特殊，臣女……实在不敢与殿下同游。请殿下体谅。”
宇文珏看着她眼中的疏离与坚决，一股混合着挫败与怒意的火焰猛地窜上心头。
他盯着她，握住她手腕的指尖微微收紧，却又在察觉到她因吃痛而轻蹙的眉头时，下意识地放松了力道：
“好，既然苏小姐执意如此，本王……不强求。” 他缓缓松开了手。
“凌云，”他侧头，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备车，送苏小姐回府。”
“是，殿下。”
苏芷心绪纷乱，她再次后退一步，声音虽轻却带着疏离：“殿下厚意，臣女心领。只是府中马车已在等候，实在不敢劳烦殿下相送，臣女自行回去便好。”
然而，宇文珏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苏芷的马车，目光便重新落回她身上，语气平和：“苏府的马车，让他们先回去便是。本王的马车顺路，正好送苏小姐一程，也更为安稳。” 他顿了顿，唇角牵起一抹看似温和的弧度，补充道，“况且，方才刘公子也提醒了本王，需得‘安然’将苏小姐送回府上，本王岂能食言？”
苏芷连忙道：“殿下，真的不必……”
“苏小姐，”宇文珏打断她，“莫非是觉得，本王的马车，配不上苏小姐的身份？”
苏芷脸色微白，这话她如何敢接？“臣女不敢……”
“既然如此，便请吧。”宇文珏不再给她任何推拒的机会，侧身一步，对着自己那辆华贵的马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气度雍容。
苏芷看着那辆象征着天家威严的马车，又感受到周遭投来的目光，知道自己若再坚持，只怕会引来更多不必要的猜测与非议。
她垂下眼睫，用细若蚊吟的声音道：“……多谢殿下。”
马车内部宽敞舒适，熏着淡淡的龙涎香，与她平日里乘坐的马车截然不同。苏芷紧靠着车窗坐下，尽可能拉开与宇文珏的距离，目光低垂，盯着铺着柔软锦垫的车厢底板。
宇文珏坐在她对面，眸色微沉。
刘文清……
他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