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浑身一颤，只觉得一股温暖柔和、却又浩瀚磅礴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所过之处，那折磨他许久的死亡侵蚀气息如同遇到克星，迅速冰消瓦解。胸口那恐怖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虽然距离痊愈还差得远，但致命的伤势已被稳住，流失的生机也在缓慢恢复。
“这……这是……”刹感受着体内久违的暖流，声音颤抖，看向萧辰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感激与……敬畏。
“感觉如何？”萧辰收手，语气平和。
“多……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刹挣扎着想爬起来行礼，却被萧辰按住。
“不必多礼。我叫萧辰。”萧辰看着他，“现在，可以告诉我，‘蚀骨’部落，耀穹古族，还有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吗？”
刹靠坐在怪石下，深吸一口气，平复着激荡的心绪。他看着萧辰，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还是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几分生气：
“前辈，您救了我，我‘刹’无以为报。您想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绝不隐瞒。”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我们所在的这片区域，属于遗忘星域的外围，‘赤血荒原’。您刚才杀的，是‘蚀骨部落’的狩魂队。蚀骨部落，是依附于‘金瞳王族’的三大附属部落之一。”
“金瞳王族？”萧辰捕捉到关键词。
刹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与……不易察觉的恨意：“金瞳王族，就是您口中……真正的‘耀穹古族’。他们拥有尊贵的金色眼眸和完整的‘圣角’，是遗忘星域的主宰，自诩为皇族后裔，视我们这些……血脉不纯者为奴仆、为资粮！”
他指了指自己额头上那断裂的、黯淡的水晶独角，又指了指自己漆黑的眼睛，自嘲道：“像我这样，眼眸非金，圣角断裂或天生残缺者，被他们称为‘黯瞳’、‘残角者’。我们被视为血脉低劣的杂血，是族群的耻辱。金瞳王族及其附属部落，可以随意抓捕、奴役甚至……吞噬我们，用以提纯他们自身的血脉，或者炼制提升修为的丹药、法宝。”
萧辰心中震动。他没想到，耀穹古族内部，竟然存在着如此严苛残酷的血脉等级和压迫！那双金色眼眸，代表的不仅是力量，更是生杀予夺的权力！
“他们抓捕你们，就是为了……”萧辰目光扫过地上那些狩魂队员的尸体。
“是为了‘采补’。”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完整的黯瞳或残角者，会被送入王族或大部落的‘血炼池’，抽干血脉精华。像我现在这样重伤垂死的，则会被他们直接吞噬神魂和残余血脉，或者炼制成‘魂煞’……就像他们刚才阵法里那些哀嚎的魂魄一样。”
萧辰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想起那阴影生物，想起那高高在上的金色眼眸，原来背后是这样一个建立在同族相残、血脉掠夺基础上的残酷体系！
“你属于哪个部落？为何会被追杀至此？”萧辰继续问。
刹摇了摇头：“我们黯瞳和残角者，大多散居在荒原各处废墟或一些隐秘据点，挣扎求存，很难形成大规模的部落。我原本和几个同伴在一个小聚集地生活，前几日外出寻找食物和水源时，不幸遭遇了这支蚀骨狩魂队……同伴们为了掩护我，都……都死了……”他的声音哽咽，漆黑眼眸中泛起泪光，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萧辰沉默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活着，就有希望。”
刹用力点头，擦去眼角的湿润，看向萧辰的目光更加感激。“前辈，您实力强大，但此地不宜久留。蚀骨部落睚眦必报，他们很快会派出更强的狩魂队，甚至可能有‘煞卫’出动。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萧辰点了点头，他也需要一个熟悉本地环境的向导。“你可有安全的去处？”
刹思索了一下，道：“往东三千里，有一片废弃的古代矿坑，被称为‘沉渊矿道’，里面地形复杂，煞气浓郁，能干扰感知，是我们一些流亡者偶尔藏身的地方。我们可以先去那里暂避。”
“好，就去那里。”萧辰站起身，目光扫过那几头躁动不安的翼蜥，“这些坐骑，可能驯服？”
刹看了一眼，道：“这是‘血翼蜥’，被蚀骨部落用秘法驯养，野性难驯，只认他们特有的煞气印记。外人很难驾驭，而且目标太明显。”
萧辰闻言，不再犹豫，屈指连弹，几道细微剑气结果了这些蜥蜴的性命，然后弹出一缕混沌之火，将现场所有尸体和蜥蜴残骸尽数焚为灰烬，抹去大部分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看向刹：“能走吗？”
刹尝试着站起身，虽然依旧虚弱，但行动已无大碍。“可以，前辈。”
“叫我萧辰即可。”萧辰说着，挥手打出一道柔和的星衍道力，托住刹的身体，“指路，我们走。”
两道身影，一青一灰，迅速消失在赤血荒原的怪石与风沙之中。
就在他们离开后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远处的天际，数道更为强悍、带着冲天煞气的身影，驾驭着体型更大的飞行煞兽，呼啸而至，落在了方才战斗的地点。
为首一名身着暗红重甲、脸上有着狰狞疤痕的壮汉，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淡淡寂灭气息和血腥味，看着地面上那几摊灰烬，眼神阴沉得可怕。
“全灭了……连求救信号都没能完全发出……好狠辣的手段！”他蹲下身，仔细检查着灰烬，眉头紧锁，“能量残留很奇怪……并非我族煞气，也非常见的灵力……带着一种……湮灭与演化的矛盾气息……”
他站起身，望向萧辰和刹离去的方向，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外来者……还有那个该死的残角废物……传令下去，封锁东区！通知其他狩魂队，发现可疑外来者与残角者同行，格杀勿论！本煞卫要亲自去‘沉渊矿道’看看，他们能躲到几时！”
……
赤血荒原的东侧边缘，地势开始走低，出现大量深不见底的裂谷和坑洞。空气中弥漫的硫磺味更加浓重，还混杂着金属锈蚀和某种腐败的气息。
在刹的指引下，萧辰带着他落入一条极为隐蔽的、被风化的巨石半掩着的巨大矿坑入口。
进入矿道，光线骤然暗淡，只有岩壁上一些散发着幽蓝或惨绿微光的苔藓提供着微弱照明。通道蜿蜒向下，四通八达，如同迷宫，空气中流动着紊乱的煞气旋风，确实对神识有极强的干扰作用。
两人在复杂的矿道中穿行许久，最终来到了一个较为开阔的、似乎曾是矿工休息处的洞窟。刹熟练地在岩壁某处敲击了几下，打开了一个伪装成岩石的暗门，里面是一个不大的、储存着一些清水和干硬肉干的密室。
“这里暂时安全。”刹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显然长途跋涉让他刚刚恢复的身体有些吃不消。
萧辰打量了一下这个简陋的藏身点，点了点头。他随手布下几个简单的预警和隐匿禁制，然后坐在刹的对面。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萧辰看着刹，目光深邃，“关于金瞳王族，关于你们黯瞳和残角者，还有……我这个‘外来者’，为何会对你们耀穹古族，如此感兴趣。”
刹看着萧辰那平静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他知道，眼前这位神秘而强大的救命恩人，绝不仅仅是一个误入此地的普通修士。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或许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