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韵星海的潮汐澎湃汹涌,黄金时代的序幕已然拉开。然而,端坐于归墟之畔的林越,心神却并未完全沉浸于这片星海的喧嚣与生机之中。他的意识,如同最精密的宇宙罗盘,始终有一部分牢牢锚定在归墟那永恒旋转的漩涡深处,以及那来自星海之外、冰冷而持续的注视——万机之主的意志,从未真正远离。
与寂灭玄宗的道争,在“源初青莲”道临的煌煌神威下落幕,看似以混沌理念的大获全胜而告终。但林越深知,那不过是星海内部理念冲突的一次激烈爆发。真正的威胁,始终是那个位于已知宇宙之外、秉持着绝对秩序、视混沌为“错误变量”的“摇篮”世界,以及其统御者万机之主。
“源初青莲”的道临,混沌道韵的席卷星海,无疑向万机之主展示了此方宇宙“混沌变量”的活跃度与潜力,已经达到了一个令其无法忽视、甚至可能感到“威胁”的程度。林越能隐约感觉到,那来自彼岸的注视,不再仅仅是好奇与解析,更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审视与决断的意味。
“它在重新评估。”林越对身旁的云芷说道,目光依旧落在归墟漩涡那深邃的中心,仿佛能穿透那层宇宙膜,看到彼岸那由几何与数据构成的冰冷世界,“评估彻底‘净化’此方宇宙所需的代价与收益,评估我……这个最大的‘变量’的威胁等级。”
云芷周身剑意内敛,如同入鞘的古剑,闻言微微颔首:“经此青莲道临,星海混沌根基已固,众生心念汇聚,已非昔日可比。它若再想如之前那般,以‘净化协议’进行法则覆盖,恐怕难上加难。”
“不错。”林越点头,“但也正因如此,它下一次的手段,必将更加直接,更加……不留余地。”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一缕灰蒙蒙的混沌之气浮现,其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微的法则生灭,仿佛一个微缩的宇宙模型。“它在寻找新的‘支点’,一个能绕过归墟屏障,直接作用于星海混沌本源的切入点。”
林越的推演并非空穴来风。通过炼化那一缕根源秩序之力,以及与“银钥”的持续沟通,他对“摇篮”世界的运行逻辑与万机之主的思维方式有了更深的了解。那是一个将效率与绝对控制奉为圭臬的存在,当一种方法被证明效率低下时,它会毫不犹豫地寻找并执行更优解。
而“银钥”这个异数,在经历了归墟沉淀与青莲道临的洗礼后,其内部也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它不再仅仅是一个渴望回归的“逃亡单元”,更像是一个徘徊在两个宇宙、两种理念之间的“观察者”与“学习者”。它开始主动向林越提供一些关于“摇篮”世界底层架构的信息,虽然依旧有所保留,但态度已从最初的纯粹交易,带上了一丝探究与……或许连它自己都未察觉的“倾向性”。
“它(银钥)是个关键。”林越目光微动,“万机之主很可能仍试图通过它,或者利用它与此方宇宙建立的特殊联系,做些什么。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他的准备,并非召集大军,炼制法宝,而是更深层次的、与归墟本源的融合与引导。
林越闭上双眼,整个人的气息彻底沉静下来,与身后那巨大的归墟漩涡达成了完美的同步。他的混沌道域不再仅仅局限于自身,而是如同水银泻地般,与归墟那沉淀万古、包容万有的意蕴彻底交融。
他在“梳理”归墟。
并非强行改变其规则,而是以自身混沌道主的境界,引导归墟沉淀之力中那些过于沉寂、偏向“终结”的部分,与因青莲道临而空前活跃的“生机”混沌达成更动态的平衡。他要让归墟不仅仅是万物的终点,更成为滋养万物、循环不息的源泉。
同时,他也以自身为媒介,将星海众生因道韵潮汐而勃发的无穷心力、希望之光、创造之念,这些最为鲜活、最不可预测的“混沌变量”,源源不断地引入归墟,融入其本源。
他在加固“防火墙”,更是在为归墟注入对抗“绝对秩序”的、最根本的武器——无限的可能性。
这个过程无声无息,却关乎整个星海的存亡根基。云芷静静守护在一旁,她能感觉到,林越的气息正在变得愈发浩瀚,愈发难以测度,仿佛正在与这片宇宙最古老的法则进行着最深层次的对话与重构。
时间,在这归墟之畔失去了意义。或许只是刹那,或许是千万年。
某一刻,林越猛然睁开了双眼,左眼之中的归墟之瞳幽光一闪,倒映出星海图景中某个极其遥远、法则结构异常脆弱的边陲地带。
“来了。”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了然。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那片边陲地带的宇宙膜,如同被无形之力拉扯般,向内凹陷,显现出一个极其复杂、完全由冰冷几何符号构成的结构体的虚影!那并非实体,也不是能量投射,而是一种法则概念的强行嵌入!是万机之主试图在此方宇宙的底层规则中,打入的一个属于“摇篮”绝对秩序的逻辑楔子!
这楔子一旦成功嵌入并稳固,便能以此为基点,逐步“感染”并“改写”周边的宇宙法则,使其趋向于“摇篮”的秩序模型,如同在健康的肌体中植入一颗癌变的种子!
然而,就在那逻辑楔子即将凝实的刹那——
“嗡!”
一股磅礴无尽、蕴含着星海众生无穷心念与混沌演化真意的沉淀之力,自归墟本源轰然爆发,如同宇宙本身免疫系统的应激反应,精准地冲刷在那片边陲地带!
没有爆炸,没有光芒。
只有法则层面的排斥与消融!
那冰冷的几何结构体虚影,在接触到这股融合了生机混沌的归墟之力时,其内部绝对排他的秩序逻辑,瞬间遭遇了无法调和的矛盾,结构开始变得不稳定,符号闪烁、错乱,最终如同被投入洪流的沙堡,无声无息地瓦解、消散,被归墟彻底沉淀、包容!
第一次试探性的“嵌入”,失败了。
遥远的彼岸,似乎传来了一声极其细微、蕴含着冰冷怒意的数据流波动。
归墟之畔,林越缓缓收敛气息,左眼恢复常态。
“它果然选择了这条路。”他看向云芷,“直接进行底层规则的渗透与替换……看来,它已经失去了耐心。”
云芷剑眉微蹙:“此次虽挡下,但其既已找到方向,必不会罢休。”
“无妨。”林越目光扫过那片重归平静的边陲星域,又望向眼前无垠的、充满生机的星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它欲以秩序覆盖,我便以混沌包容。它欲寻找支点,我便将整个星海,化作无处着力的混沌之海。”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然:
“守望于此,便是我的道。”
“只要归墟尚在,只要星海众生心念不息……”
“此方宇宙,便永无被‘格式化’之日。”
归墟漩涡,依旧永恒旋转,沉默,却坚定。它是终点,亦是起点。是沉淀之所,更是守望之塔。而混沌道主林越,便是这塔上,最永恒的守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