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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辆解放卡车卷着黄土,停在了农场打谷场上。

车厢挡板一放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下来的人,跟以往那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完全不一样。

老的,拄着拐杖,颤颤巍巍。

小的,面黄肌瘦,眼神怯怯。

还有不少病恹恹的女人,一下车就捂着嘴猛咳,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建军,这……这是来干啥的?”

王铁牛凑到周建军身边,压低了声音。

“支援建设?看着倒像是来养老的。”

周建军没说话,目光在这群人身上扫过。

一百多号人,能下地干活的青壮年,怕是挑不出二十个。

农场后勤科的刘科长拿着个大铁皮喇叭,一路小跑迎了上去。

“新来的同志们,大家辛苦了!我是后勤科的刘成!”

刘科长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热情。

“宿舍都安排好了!男同志住东边三号楼,女同志和孩子们住四号楼!都跟我来!”

人群慢吞吞地动了起来,没人应声,气氛有些沉闷。

一个戴着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干瘦老头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上下打量着刘科长。

“等等!这位同志,你就是这儿管事的?”

刘科长愣了一下,还是笑着点头。

“我负责后勤,大家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

“困难大了去了!”

老头一开口,就带着一股火药味。

“我们大老远从城里过来,你就让我们住那种筒子楼?又潮又冷,怎么住人?”

他指着不远处那两栋灰扑扑的宿舍楼,一脸嫌弃。

“还有,我们这儿有老人有孩子,还有病号,吃的方面,是不是也该有点特殊照顾?”

这话一出,人群里立刻响起了附和声。

“就是啊!我们家老太太可吃不了粗粮!”

“孩子正在长身体,得喝牛奶!”

刘科长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

王铁牛在旁边听得火大,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嘿,给你个窝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他声音不大,但那老头耳朵尖,一下就听见了。

老头猛地转过头,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王铁牛。

“你个小同志怎么说话呢?我们是响应国家号召,来边疆支援建设的!不是来要饭的!懂不懂政策?”

他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王铁牛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我……”

“你什么你!”

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中年妇女也叉着腰走了上来。

“没点觉悟!我们城里人下来,是看得起你们这穷乡僻壤!不知好歹!”

“你说谁穷乡僻壤!”

王铁牛的牛脾气上来了,攥着拳头就要往前冲。

周建军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力气不大,却让王铁牛动弹不得。

“别冲动。”

就在这时,人群里传来一声惊呼。

一个老婆婆突然捂着胸口,脸憋得青紫,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妈!”

一个女人发出凄厉的尖叫,场面瞬间乱成一团。

“让一让!都让开!”

谭玉清冷的声音穿过嘈杂的人群,她背着医药箱,快步挤了进来。

“我是医生!”

她蹲下身,就要去检查老婆婆的情况。

“你别碰我妈!”

旁边那个尖叫的女人一把推开谭玉,眼神里满是警惕和敌意。

“谁知道你是什么人!安的什么心!”

谭玉被推得一个踉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她现在是急性心衰,不马上急救,会有生命危险!”

“用不着你假好心!我们自己会送医院!”

女人尖声叫着,死死护住自己的母亲。

周建军看不下去了。

他拨开人群,走到那女人面前。

他个子高,身材壮,往那一站,阴影就笼罩了下来。

“她是农场的卫生员。”

周建军的声音很平静,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意。

“你想让你妈死在这儿?”

女人被他的气势吓得后退了一步,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那个戴眼镜的老头又站了出来。

“你又是什么东西?一个傻大个,也敢在这儿指手画脚?”

他扶了扶眼镜,摆出一副领导的派头。

“出了事,你负得起责吗?”

周建军还没开口,被晾在一边的刘科长终于找到了机会。

他一个箭步冲过来,挡在周建军和老头中间,脸上全是汗。

“老钱!钱同志!你少说两句!”

刘科长转过头,对着周建军,语气瞬间变得客气又尊敬。

“建军同志,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他又回过头,对着那群新来的人,把声音拔高了八度。

“这位是周建军同志!是我们农场斗黑瞎子的英雄!先进青年!现在是巡逻队的队员!”

“巡逻队”三个字一出口,人群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农场里谁不知道,巡逻队是干啥的。

那是能摸枪的队伍,是农场的武装力量。

那个叫老钱的眼镜老头,脸上的倨傲瞬间僵住,变成了尴尬和一丝畏惧。

之前还咋咋呼呼的中年妇女,也默默地缩回了人群里。

周建军没理会众人的反应,他只是看着那个护着自己母亲的女人。

“让开。”

女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挪开了位置。

谭玉立刻上前,从医药箱里取出一颗药丸,手脚麻利地塞进了老婆婆的嘴里,又掐着她的人中。

几分钟后,老婆婆悠悠转醒,脸色缓和了不少。

一场风波,总算暂时平息。

刘科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里对周建军感激不尽。

他清了清嗓子,重新拿起喇叭。

“同志们,我知道大家刚来,不适应。但农场就是这个条件,咱们得克服!”

“现在,所有人,跟我去宿舍!谁再无理取闹,就按破坏生产论处!”

刘科长也来了火气,把话说重了几分。

新来的人群里没人再敢出声,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跟着刘科长朝宿舍区走去。

王铁牛凑到周建军身边,用力捶了他一拳。

“建军,真他娘的解气!”

他看着那群人的背影,啐了一口。

“什么玩意儿!一来就想当祖宗供着!”

周建军的目光,却落在了人群的最后面。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瘸一拐地走着,看着十分吃力。

可就在刚才,为了躲开路上的一个水洼,那男人不经意间抬了一下腿。

那个动作,轻快,有力,完全不像个瘸子。

周建军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