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自混沌中浮起,穗安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的任何凶险或诡谲景象,而是一片难以言喻的、蓬勃到极致的生机。
苍穹是清澈的蔚蓝,流云如纱,阳光温暖而不刺眼。
目光所及,奇花异草竞相生长,枝叶间流淌着莹莹宝光;远处山峦叠翠,飞瀑流泉如同银河倒挂,水声潺潺汇入灵雾氤氲的湖泊;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灵气,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吞吐着最本源的生命精粹。
这是一片万物竞发、秩序井然的瑰丽世界。
她下意识地感受了一下自身,一股仿佛与脚下这片大地、与头顶这片苍穹紧密相连的磅礴力量,在她体内自然流转。
这力量中正平和,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她生来便应执掌此方权柄。
苍荣。
两个古老而玄奥的神文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她的脑海,如同烙印,昭示着她在此界的名讳。
“奇奇?”穗安在心中呼唤,却如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想必是此界法则特殊,或者她这具“天生神只”的身份过于独特,使得作为外来天道的奇奇不得不暂时陷入沉睡。
就在她初步熟悉自身状况时,前方空间泛起一阵涟漪,一道身影凭空显现。
来人身着绣有日月星辰、山川纹路的玄色神袍,头戴玉冠,面容俊朗,气质雍容中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他周身气息浩瀚,与这片天地隐隐相合,显然是一位强大的本土神只。
穗安立刻警惕起来,体内那股新生的、尚不完全驯服的力量暗自凝聚。
颢天打量着穗安,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种意味深长的笑意,他开口道:
“没想到,在我这颢天境中,竟还能孕育出阁下这般天生的‘东方尊者’。看来,我这个位置,是要退位让贤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视。
穗安心念电转,面上不动声色:“这位道友何意?我初醒于此,不明所以。”
“吾乃此方神域东方之尊,颢天。” 他报上名号,语气带着一种天然的优越感,“请道友随我往神殿一叙,详细分说。”
“我若不愿呢?”穗安试探道,她不喜欢这种被安排的感觉。
颢天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带着冷漠:“道友既在我颢天境苏醒,承接此方天地权柄,自然当归于我东方神殿统辖。否则……”
他目光扫过四周看似祥和、实则隐含秩序之力的天地,“怕是离不开这颢天境。”
话音未落,穗安已然出手!她深知在这种情境下,示弱无异于任人宰割。
体内那磅礴的东方生机之力化作一道翠绿中带着锐金之意的神光,如同初春破土而出的利刺,直袭颢天面门!
然而,颢天身为老牌东方尊者,对此地规则与力量的运用远非穗安这“新生儿”可比。
他甚至未曾移动,只是袖袍轻轻一拂,一股更加浑厚、圆融的青色神光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轻易便将穗安的攻势化解、吸收。
“噗——”力量反噬,穗安喉头一甜,踉跄后退数步,一缕金色的神血自唇角溢出。
这具身体虽天生强大,但未经修炼和磨合,终究难以发挥全部威力,更遑论与执掌权柄多年的颢天抗衡。
霎时间,周围灵光闪动,数名身着制式神甲、气息强悍的天将显出身形,手持神兵,将穗安围在中心,肃杀之气弥漫。
颢天挥了挥手,示意天将退下。他走上前,向穗安伸出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道友何必如此冲动?”
穗安抹去嘴角的血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去接他的手,自己站起身,体内生机之力运转,伤势快速愈合。
“走吧。”她平静地说道,心中已然冷静下来,既然硬拼不过,且先虚与委蛇。
她敏锐地感知到,自己作为此界“天生”的规则神,与此方天地本源紧密相连,颢天或许能压制她,但绝无可能轻易将她打杀,那会引动天地规则反噬。
倒要看看,这所谓的东方神殿,究竟是何龙潭虎穴。
颢天神殿坐落于东方天域的最高处,云霞铺就阶梯,灵泉环绕殿基,宏伟壮丽。
穗安,被半请半迫地安置在此,成了颢天座上一位特殊的“客人”。
每日,颢天都会召她前来,美其名曰“讲道授业”,帮助她这位新生的东方尊者尽快熟悉权柄,掌控力量。
平心而论,颢天讲述的关于此界法则、神力运用的知识确实精妙,对穗安快速掌握这具身体的力量有不小助益。
但穗安听得极其烦躁,原因无他,颢天的教导方式,让她倍感不适。
他并非循循善诱的师长,更像是一个试图通过亲密接触来确立所有权和亲近感的……追求者?
或者说,一个自以为是的征服者。
“苍荣,此处关窍,可懂了?”颢天温声问道,声音带着柔和。
他不等穗安回答,便自然而然地起身,走到她身后。
一股带着清冽草木气息的神力自身后笼罩下来,颢天俯身,几乎是将她半圈在怀里,一只手便欲覆上她的手,想要手把手地教她勾勒一个复杂的神文。
那姿态,亲昵得近乎狎昵。
穗安猛的起身,从他虚拢的怀抱和手掌下脱出,手腕微动,刷刷两笔,那个神文便已浮于空中,光芒稳定,结构完美,甚至比颢天预想的还要标准。
颢天的手臂僵在半空,随即收回,低低地笑出声来,那笑声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但更多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包容”:“呵呵……我们苍荣,真是聪慧过人,一点就通。”
穗安内心几乎要翻白眼翻到后脑勺,强忍着把笔捏碎的冲动。
她快受不了了,这男人简直把“油腻”两个字刻在了身上!
谁来把他收走吧!
她不是没试过逃跑,但颢天对她的“看管”可谓滴水不漏。
更让她心惊的是,自她在此界苏醒的那一刻起,整个颢天境,或者说,本该名为苍荣境的世界的边界就被彻底封锁了。
许进不许出,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
想到奇奇曾经信誓旦旦地说“天道会对主人有好感”,穗安就气得想磨牙。
这哪是好感?这简直是天坑!
每次开局不是被囚禁就是被迫卷入麻烦,这次更绝,直接成了别人砧板上的肉!
在虚与委蛇的这段日子里,穗安也渐渐摸清了颢天那扭曲又拧巴的心思。
按此界规则,这片东方神域本质上是为“苍荣”这位天生的东方尊者而存在的,是她的本源领域。
颢天,更像是机缘巧合下,在“房东”长期缺席时,暂时掌管了钥匙、并住了进来的“租客”。
如今,真正的“房东”回来了,他舍不得交出钥匙,更舍不得这经营了无数年的基业和权柄。
硬抢?规则不允许,甚至可能引火烧身。
杀了她?世界本源会反噬,他同样什么都得不到。
于是,他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变成“一家人”。
只要他与苍荣结成道侣,以夫妻之名共同执掌东方神域,那么权柄的过渡便顺理成章,他的地位也能得以保全,甚至更上一层楼。
可他内心又是极度不甘和瞧不起的。
他不甘心自己无数年的经营最终要依靠一个“天生好运”的新生神只来延续,更瞧不上穗安目前“弱小”的力量和“懵懂”的状态。
这种不甘与轻视,让他的“追求”也变得极其拧巴和居高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