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山,五庄观。
孙悟空与猪八戒带着洗刷的冤屈与一身疲惫返回时,沙僧已将唐僧妥善安置,并以自身精纯的弱水之气为其梳理经脉,唐僧虽仍虚弱,但已无性命之忧。见孙悟空与猪八戒安然归来,沙僧一直紧绷的心神才彻底放松。
镇元子并未现身,但清风明月送来几枚珍贵的疗伤丹药,算是默许了他们在此休养。人参果树在观宇灵气滋养下,复苏的迹象又明显了一分,嫩绿的新叶舒展,吞吐着微弱的灵光。
然而,这短暂的宁静并未持续多久。
取经团队冤屈得雪,继续西行的日程便被提上。唐僧身体稍有好转,便惦念着取经大业,催促上路。孙悟空虽觉师父仍需将养,但拗不过唐僧固执,只得答应。
这一日,师徒四人辞别镇元子,再次踏上征途。离了万寿山仙家地界,行不过半日,前方又见山峦险恶,林深叶茂。
正行间,忽见路旁松树下,钻出一个与孙悟空一般无二的猴王!同样是雷公嘴、孤拐面、火眼金睛,头戴凤翅紫金冠,身穿锁子黄金甲,脚踏藕丝步云履,手里也提着一条金光闪闪的棒子!
“师父!”那假悟空冲到唐僧马前,指着真悟空厉声道,“您怎的还与这妖孽同行?弟子才是真的孙悟空!这厮乃是前日在山中遇到的六耳猕猴所化,打伤了弟子,抢了行李包袱,变化成弟子模样,欲要替代弟子保您西去哩!”
唐僧本就惊魂未定,见突然冒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徒弟,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哪里分辨得出?
猪八戒和沙僧也看得目瞪口呆。猪八戒凑到真悟空身边,低声道:“猴哥,这……这是你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
真悟空气得七窍生烟,金睛爆射,掣出金箍棒指着那假悟空骂道:“你是何方妖孽,敢变化成你外公的模样来骗我师父?!”
那假悟空也扯出棒子,毫不示弱:“你才是妖孽!看打!”
两个悟空也不多言,当即就在半空中斗在一处!但见:
两条棒,二猴精,这场相敌实非轻。都要护持唐御弟,各施功绩立英名。真猴实受沙门教,假怪虚称佛子情。盖为神通多变化,无真无假两相平。
二人同样是铜头铁臂,同样是七十二变,筋斗云一去十万八千里,金箍棒搅动风云失色。从天上打到地下,从山林斗到云端,直杀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招式、神通、法力、甚至气息都一般无二,莫说是唐僧凡胎肉眼,便是猪八戒和沙僧运足目力,也难辨真假!
“这……这可如何是好?!”唐僧急得团团转。
猪八戒挥舞钉耙,想上前帮忙,却根本插不进手,两个悟空身影交错太快,他怕打错了人,急得直跺脚。
沙僧眉头紧锁,握紧了宝杖。他运转体内弱水大道,仔细感知。寻常的洞察之术确实无效,但在他的感知中,那真假悟空虽外表、法力乃至战斗风格都一模一样,但其力量核心深处,却有着一丝极其细微的差别。
真悟空的力量核心,沉淀着一股历经玄黄禁地磨砺后的厚重与混沌的深邃,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源自血脉的凶戾霸道。而那假悟空的力量,虽然同样磅礴浩瀚,却少了几分这种独特的“底蕴”,更像是一种完美的“模仿”与“复制”,精纯无比,却缺乏那种独一无二的“根性”。
“大师兄的力量,似乎更加……‘真实’。”沙僧对猪八戒和唐僧低声道,“另一个,虽形神兼备,但其力量根源,似是无根之萍,少了一份历经磨难沉淀的‘质’。”
然而,光凭感知,无法作为证据,更无法说服已然心乱的唐僧。
两个悟空一路打斗,惊动了四方神明。值日功曹、护教伽蓝纷纷现身,却也分辨不出。打到南海,观音菩萨以慧眼观照,亦摇头叹息,只道:“悟空,我亦难辨。”
又打到凌霄宝殿,玉帝命托塔天王取照妖镜来照,镜中却是两个孙悟空的影子,金箍衣服,毫发不差。玉帝也无可奈何。
最终,两个悟空一路撕扯,直打到了西天灵山大雷音寺,我佛如来之前。
大雄宝殿之上,如来佛祖端坐九品莲台,慧眼如炬,遍观三界。他看着殿下两个争执不休的猴子,缓缓开口,声如洪钟,洗涤人心:
“汝等俱是一心,且看二心竞斗而来也。”
佛祖此言,暗藏玄机。随即对众菩萨道:“汝等法力广大,只能普阅周天之事,不能遍识周天之物,亦不能广会周天之种类也。”
又道:“周天之内有五仙,乃天地神人鬼;有五虫,乃蠃鳞毛羽昆。这厮非天非地非神非人非鬼,亦非蠃非鳞非毛非羽非昆。又有四猴混世,不入十类之种。第一是灵明石猴,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第二是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第三是通臂猿猴,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第四是六耳猕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此四猴者,不入十类之种,不达两间之名。我观假悟空乃六耳猕猴也。”
那假悟空听闻如来说出他的本相,胆战心惊,纵身就想跳起逃走。
如来早已准备,将金钵盂祭起,正罩在那假悟空头上!金光万道,将其牢牢定住!
众僧上前,掀开钵盂,果然现了本相,是一个六耳猕猴,毛脸雷公嘴,与孙悟空极其相似,只是多了两只耳朵,眼神中充满了狡黠与惊恐。
孙悟空见状,证实了心中猜想,想起这一路被冒充、被师父怀疑的委屈与愤怒,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更不容这妖孽存活于世,以免日后再生事端!他扯出金箍棒,不由分说,上前一步,朝着那被佛光镇压、动弹不得的六耳猕猴,狠狠一棒砸下!
“妖孽!受死!”
这一棒,蕴含了他被镇元子镇压后的所有感悟,融合了玄黄之气的厚重与混沌的暴戾,更是带着一股决绝的杀意!
“悟空,且慢……”如来似想劝阻,但已来不及。
“噗嗤!”
乌金色的金箍棒毫无阻碍地砸在六耳猕猴的天灵盖上!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如同瓜果碎裂的声音。
那六耳猕猴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一声,头颅便被彻底砸碎,红的白的溅射开来,身躯抽搐两下,便再无声息,显出了灰毛猕猴的本相,已然魂飞魄散!
灵山之上,一片寂静。众菩萨罗汉皆默然。
孙悟空一棒打杀了六耳猕猴,胸中恶气稍出,但看着那猕猴尸体,心中却没来由地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空落感,仿佛打杀了什么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东西。他甩了甩头,将这怪异感觉压下,对着如来合十道:“多谢佛祖慧眼,辨明邪正。”
如来看着那猕猴尸体,又深深看了一眼孙悟空,目光似乎穿透了表象,看到了某些更深层的因果纠缠,最终只是低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真假美猴王风波,就此了结。
孙悟空辞别如来,护着随后赶来的唐僧、猪八戒、沙僧,再次踏上西行路。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在那六耳猕猴被孙悟空一棒打杀,神魂俱灭的刹那,一缕极其隐晦、几乎无法察觉的混沌气息,裹挟着一点微不可见的真灵碎片,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虚空,消失不见。
远在混沌道场中的林凡,缓缓睁开了眼睛,掌心之中,一缕与六耳猕猴同源的气息缓缓盘旋。
“六耳聆音,万物皆明……这份天赋,倒是可惜了。不过,作为‘他我’之引,或正合适……”他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而西行路上,经历此番变故,师徒几人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唐僧对孙悟空似乎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隔阂与惧意。猪八戒依旧插科打诨,但眼神深处也藏着一丝忧虑。唯有沙僧,沉默地挑着担子,感受着体内那日益壮大的弱水大道,以及那枚“自在道种”传来的、仿佛能勘破虚妄的清凉意,目光愈发深邃坚定。
前路漫漫,劫难重重。真正的风波,似乎才刚刚开始。
与此同时,积雷山,摩云洞内。
牛魔王看着眼前气息奄奄、形容凄惨的奎木狼,听完他添油加醋的哭诉(隐去了自己私通侍女、诬陷唐僧等事,只说自己因旧怨被孙悟空联手佛门追杀),一双牛眼中怒火升腾。
“好个孙悟空!好个佛门!欺人太甚!”牛魔王猛地一拍石桌,震得杯盏乱跳,“奎木狼兄弟,你且在我这里安心养伤!这口气,老牛我替你出!佛门东扩,欲要清理我等,那就看看,到底是谁清理谁!”
他心中本就因林凡之前点拨而对佛门充满忌惮与敌意,如今奎木狼来投,更是给了他一个联合天庭旧势力、共同对抗佛门的绝佳理由!
西牛贺洲的暗流,因奎木狼的逃入,变得更加汹涌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