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扇公主的厉啸如同九幽寒风,瞬间冻结了火焰山燥热的空气。那声音中蕴含的滔天恨意与决绝,让刚刚经历一场恶战的孙悟空都感到一丝心悸。
天际尽头,风云变色!不再是寻常的狂风,而是芭蕉扇引动的、足以掀翻乾坤的先天巽风!肉眼可见的青色风柱接天连地,疯狂旋转着,将火焰山千年不熄的烈焰都卷起,化作一条条咆哮的火龙,混合着碾碎山石的砂石,形成一片毁天灭地的风火巨浪,朝着孙悟空等人立足之处,铺天盖地般汹涌而来!
速度之快,范围之广,根本无处可躲!
“不好!”孙悟空脸色剧变,他能感觉到这风火巨浪中蕴含的恐怖力量,远非之前假扇可比!即便是他金刚不坏之身,被这蕴含先天巽风与三昧真火本源的风火正面击中,也绝对讨不了好!更何况还有重伤的沙僧和几乎无自保之力的唐僧、猪八戒!
“猴哥!怎么办?!”猪八戒吓得魂飞魄散,看着那席卷天地、仿佛末日降临般的风火巨浪,腿肚子都在转筋。
唐僧更是面如死灰,闭目待死。
孙悟空瞬间做出决断,一把抓起重伤难以动弹的沙僧,又对猪八戒吼道:“呆子!护住师父!跟紧俺老孙!”
他周身暗金色妖力爆发到极致,试图以筋斗云强行突破这风火领域的边缘,寻找一线生机!然而,那芭蕉扇的神通风诡云谲,引动的巽风竟带着锁定与迟滞之效,孙悟空只觉周身如同陷入无形的泥沼,速度骤降,那风火巨浪却已近在咫尺!
炽热的高温几乎要将毛发点燃,凌厉的风刃切割着护体神光发出刺耳的尖啸!眼看就要被彻底吞噬!
就在这万钧一发之际,被孙悟空夹在肋下、气息萎靡的沙僧,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那原本因重伤和透支而黯淡的眸子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奇异的光芒!那不是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而是一种洞穿了某种迷雾、触摸到本源后的清明与决绝!
在方才硬抗牛魔王一击、强行吞噬奎木狼的生死关头,他体内那新生的弱水大道被压迫到了极限,也于这极限之中,窥见了一丝前所未有的风景!
弱水,并非只有沉沦与死寂!天河之浩瀚,是包容;流沙之沉沦,是净化;而那“自在”的道种,指引的是超脱与掌控!
水无常形,因势而变!可柔可刚,可生可杀!
面对这焚天煮海、撕裂虚空的风火巨浪,一味地防御或吞噬,已是下乘!唯有……以水之柔,克风之狂!以水之变,化火之烈!
“大师兄……放我下来!”沙僧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
孙悟空一愣,低头看向他。
沙僧的目光与他交汇,那深邃如同归墟的眼眸中,传递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自信与力量感。
孙悟空只犹豫了一瞬,便选择相信这个屡次创造奇迹的师弟。他手臂一松,沙僧飘然落地,虽然身形依旧摇晃,却稳稳地站在了席卷而来的风火巨浪正前方!
他不再去看那毁天灭地的攻击,而是缓缓闭上了双眼。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古朴而玄奥的法印,体内那濒临枯竭的弱水本源,以一种超越极限的方式疯狂运转起来!项下九点湛蓝幽光不再闪烁,而是彻底融化,与他整个道基融为一体!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一段源自灵魂深处、仿佛跨越了万古洪荒的古老道音,在他心间缓缓流淌。那不是任何已知的功法口诀,而是他自身弱水大道在生死压迫下的本能升华与阐述!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他周身的湛蓝光芒开始发生变化,不再是纯粹的幽暗死寂,而是呈现出一种如同深海般变幻莫测的色泽,时而清澈见底,时而深邃如墨。一股难以言喻的“道韵”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那并非强大的力量压迫,而是一种润物无声、却又无孔不入的“存在感”。
“……夫唯不争,故无尤。”
当他最后一个字在心间落定,双眼骤然睁开!眸中已是一片纯粹的、仿佛能映照诸天万界生灭的平静水面!
面对那已然扑到面前、足以将金仙都焚为灰烬的风火巨浪,他没有施展任何惊天动地的神通,只是简简单单地,抬起了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那毁灭的洪流,轻轻一按。
没有巨响,没有爆炸,甚至没有强烈的能量波动。
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滞。
那咆哮的巽风,那肆虐的烈焰,在触碰到他掌心前方那片无形的、荡漾着水样波纹的区域时,竟如同遇到了克星,又像是倦鸟归林,狂暴的姿态瞬间平息!
风,不再是撕裂一切的利刃,而是化作了温柔的涟漪,绕着他掌心旋转、消散。
火,不再是焚尽万物的凶兽,而是变成了跳跃的光点,融入那水样波纹之中,如同星辰沉入大海,悄无声息。
不是对抗,不是吞噬,而是……包容,与化解!
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那席卷天地、令孙悟空都感到棘手无比的风火巨浪,就在沙僧这轻描淡写的一按之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平息,最终化作缕缕清风与点点流萤,消散于无形。
火焰山依旧炽热,但那股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已然不见。
天地间,一片死寂。
猪八戒张大了嘴巴,足以塞进一个拳头。
唐僧忘了诵经,呆呆地看着沙僧那并不高大、此刻却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的背影。
就连孙悟空,暗金色的眼眸中也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沙僧刚才那一按,并非依靠蛮力,而是触及到了某种更深层次的“道”与“理”!那是法则层面的运用,远非寻常神通可比!
沙僧缓缓收回手掌,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脸色依旧苍白,但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道韵”却更加圆融厚重。他能够感觉到,体内那原本濒临崩溃的弱水大道,经历此番洗礼与顿悟,不仅稳固下来,更是突破了一层无形的桎梏,踏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太乙金仙之境!而且并非普通的太乙金仙,是走出了自身独特大道、根基无比扎实的太乙金仙!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望向风浪袭来的方向。
远处天际,铁扇公主脚踏祥云,手持青光莹莹的芭蕉扇,脸上充满了惊愕与茫然。她全力催动的芭蕉扇一击,竟然……就这么被化解了?被一个之前几乎被她忽略的、沉默寡言的和尚,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她看着沙僧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寒意。
沙僧对着她所在的方向,微微颔首,声音透过空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罗刹女,冤冤相报何时了。牛魔王无事,只是暂被镇压。奎木狼咎由自取,已伏诛。此事,可否就此作罢?”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仿佛源自大道本源的平和力量。
铁扇公主握紧了芭蕉扇,脸色变幻不定。她看着下方被埋在碎石中、气息虽然微弱但确实无性命之忧的牛魔王,又看了看深不可测的沙僧和虎视眈眈的孙悟空,最终,满腔的恨意与不甘,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无尽疲惫的叹息。
她知道,今日之事,已不可为。继续纠缠下去,恐怕连牛魔王都……
她不再言语,身影化作一道青光,卷起下方昏迷的牛魔王,朝着翠云山方向疾驰而去,瞬息间消失在天际。
火焰山前,重归寂静,只有烈焰燃烧的噼啪声。
孙悟空走到沙僧身边,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猪八戒长长舒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的娘诶……沙师弟,你刚才……太厉害了!老猪我差点以为咱们都要去见阎王爷了!”
沙僧微微摇头,没有多说什么。他感受着体内奔腾不息、仿佛与整个洪荒水脉都产生了一丝玄妙联系的弱水大道,心中一片宁静。
他知道,从今日起,他沙悟净,才算是真正在这强者如林的西游路上,拥有了立足的资本,乃至……撬动棋局的能力。
他抬头望向西天方向,目光深邃。
“师父,大师兄,二师兄,我们……继续上路吧。”
前路,依旧漫漫。但此刻的队伍,似乎与之前,已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