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像空间里，最后一丝令人心悸的波动终于归于沉寂。
陈一凡仍盘坐着，整个人却已截然不同。若说之前是锋芒内敛，此刻那层鞘仿佛彻底消失了。他只是坐在那里，却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寒潭，表面平静，内里却透着能溺毙一切的幽深。
他睁开眼，眼底那片幽暗的旋涡缓缓沉淀下去，恢复了墨色，只是比以往更沉、更静，静得叫人心底发毛。
他没急着动，先内视己身。
胸口处，那颗心核已彻底变了模样。不再是冰晶形态，倒像个微缩的幽暗深渊，无声旋转着，吞吐着某种介于虚实之间的力量。这就是心渊境？他心念微动，引一缕心元至指尖。
不见光华，不闻声势，指尖触及的地面，那片泥土瞬间褪尽颜色与生机——并非腐坏，而是像被抽走了存在的根基，化作最原始沉寂的尘埃，随即被周遭正常的泥土湮没。
寂灭。
他脑海中浮现这个词。并非粗暴的毁灭，而是令万物回归至初、回归至“静”的本源。
这力量……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心惊。他收敛心神，将心元归于平静。抬头，目光扫过围拢过来的众人。
“头儿，你这……算是成了？”铁山嗓门一贯洪亮，此刻却不由自主压低了，带着点不敢置信。他只觉得现在的陈一凡，带来的压迫感竟比直面血狱时更甚。
墨渊没吭声，只是仔细端详着陈一凡，眼神里除了惊色，更多是审慎的思量。
云裳抱着镜子，也抬眼望来，眸中带着探询。
“嗯。”陈一凡应了一声，声音不高，却带着磐石般的稳定，“算是……刚踏进门槛。”
他站起身，筋骨间传来一阵细密如玉石轻叩的脆响，那是脱胎换骨后的余韵。新生力量在四肢百骸中奔流，带来前所未有的掌控感。
是该出去了。
老缩在这百倍流速的壳子里，终究不是办法。云霓需要定魂玉，外面的尾巴也得清理。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实战来打磨这新生的力量。
“此地不宜久留，外界风云变幻，不能再等。”陈一凡开口，声线恢复一贯的冷静，“所有人，抓住最后时间，能提升一分是一分。三日后，我们动身离开。”
命令落下，镜像空间里的气氛陡然绷紧。先前还带着些许喘息余地的修炼，此刻全然染上了临战前的冲刺意味。连林风都嗅到了不同，咬着牙，更加疯狂地攫取着灵气。
三日（空间内近乎一年）光阴，倏忽而过。
众人修为在此逆天环境中皆有精进。铁山肉身力量暴涨，已隐隐触到金丹后期的边缘；墨渊气息愈发渊深难测；花魅身影飘忽，幻术更上层楼；石金刚、玄镜、净尘、血狼也各有收获。（而云裳的实力还是丝毫没有变化）。连林风，也彻底稳固了筑基初期的境界，眼底多了几分以往没有的锐利。
陈一凡将众人变化尽收眼底，微微颔首。
是时候了。
他目光沉静，开始分派任务。
“花魅。”
“属下在。”花魅上前一步，身姿依旧摇曳。
“你擅长隐匿幻化，出去后，设法联系玄亲王，夏侯玄辰。”陈一凡语气平淡，“告诉他，我出来了。看看他……还有何话说。”
“是。”花魅领命，眼神微动，深知此任务的凶险与紧要。
“石金刚，玄镜，铁山。”
三人立刻挺直脊背。
“你们三个，留守此地。”陈一凡目光扫过云裳和她怀中的古镜，“任务只有一个，护好她们姐妹。此地虽隐秘，亦需以防万一。除非我亲自归来，否则，绝不可离开，亦不容任何人闯入。”
铁山嘴唇动了动，被石金刚眼神制止。三人抱拳，沉声应道：“遵命！”
陈一凡最后看向净尘与血狼。“净尘，你的医术与防护手段有用。血狼，追踪暗杀是你的本行。你们二人，随我出去。”
净尘温和一笑，血狼则舔了舔嘴唇，眼中掠过一丝嗜血的光芒。
“头儿，那我呢？”林风忍不住上前，眼巴巴望着。
陈一凡瞥他一眼：“跟着。”
林风脸上顿时绽出光彩，用力点头。
安排既定，陈一凡不再迟疑。他再次祭出古镜，心念沟通“虚空星核”。镜面水波般荡漾，稳定的空间门户悄然浮现，外界正是当初进入时那片荒山的气息。
“走。”
陈一凡率先踏出光门，净尘、血狼、林风紧随其后。花魅对留守几人微一颔首，身影如青烟般消散，潜向另一方向。
光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镜像空间与外界彻底隔绝。
重新呼吸到外界带着泥土与草木气息的空气，几人都有些微恍惚。明明在内度过了漫长岁月，外界竟恍如昨日。
陈一凡立于山坡，放眼望去，群山寂寂。他阖上眼，心渊境的神识如水银泻地，无声蔓延。范围较之前广阔十数倍，感知亦变得无比细腻。风过草尖的微颤，地下虫蚁的爬行，空气中灵气的细微流转，皆清晰映照心间。
很快，东北方向，约百里外，几道隐匿极好、却带着鲜明窥探意味的气息，被他精准捕捉。
果然，尾巴还守着。
他唇角勾起一抹冷冽弧度。
“净尘，遮掩气息。血狼，前头探路，把暗桩都给我揪出来。”陈一凡吩咐道，声线里听不出情绪，“林风，跟紧。”
“是！”
血狼身形一晃，如鬼魅融于山林阴影。净尘双手结印，一层淡薄而带着宁谧意味的光晕笼罩几人，将他们的气息完美融于环境。
陈一凡则不紧不慢，朝着那几道气息所在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该去……会会他们了。
【第26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