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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静娴今日一身藕荷色衣裙,衬得她愈发清瘦单薄。

她目光低垂,只斜对面那道身影。

果亲王允礼正与慎贝勒说着话,侧脸在宫灯下俊雅得不像凡人。

酒过三巡,席间愈发热闹。

甄嬛忽而起身,扶着流朱的手,悄声从侧门出去了。

不过片刻,一直浅酌着的允礼也搁下酒杯,不着痕迹地离了席。

孟静娴的心猛地一跳。

她等了片刻,见无人留意,便也扶了扶鬓角,对身旁一位夫人低语一句“去去就来”,悄然离座。

这一切,尽数落在安陵容眼中。

她正与诸位福晋说着话,眼风却早已扫过全场。

见孟静娴离席,她指尖在案几上极轻地叩了三下。

侍立在她身后阴影里的首领太监王德禄立刻会意,身形一晃,便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孟静娴并未朝着围房的方向去。

她独自踏上那条灯火渐疏的卵石小径,朝着太液池畔走去。

她想着,允礼方才在席间饮了不少酒,许是会到湖边吹风醒神。

夜风自湖面掠来,带着湿润的凉意,穿透她单薄的衣衫。

她却浑然不觉寒冷,心底那点隐秘的期盼,像一簇微弱的火苗,让她一步步走向那片幽暗的水域。

她期盼着能偶遇心中那人。

湖边树影幢幢,静谧得只闻虫鸣。

她走了好一段,四下张望,除了水波与月色,空无一人。

正待她心生退意,打算原路返回时,一阵极轻微的说话声,顺着风从前方假山石后飘了过来。

“我错了我错了。”是允礼的声音,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无奈与焦灼。

孟静娴慌忙闪身躲到一株高大的梧桐树后,屏住了呼吸。

探首看去。

月光下,那拉扯着的两人,竟是允礼与一位身着贵妃品级服制的女子。

她认得那身雍容华贵的装扮。

是熹贵妃!

只见熹贵妃全然不理会身后之人,兀自向前走着。

允礼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后,姿态近乎恳求,作揖赔礼。

距离远了,具体言语已听不真切,只能看见他情急之下,竟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熹贵妃的脚步,终于停住了。

树后的孟静娴猛地捂住了嘴,眼睛惊骇地睁大。

她看见月光下,那位平日里雍容华贵、仪态万方的熹贵妃,此刻竟被果亲王牢牢困在身前。

她试图挣脱,他却不肯放手。

然后,她看见了让她魂魄俱散的一幕——

熹贵妃缓缓伸出手,轻轻扶住了他的手臂。

允礼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熹贵妃起初还微微抗拒,随即便将脸埋在了他肩头。

他们……他们竟然……!

孟静娴脑中轰然一片,巨大的恐惧如同无数冰针刺入骨髓,瞬间将她冻结在原地。

她知道了。

她撞破了一个足以让果亲王与熹贵妃死无葬身之地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本身,同样会将整个沛国公府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逃!

必须立刻逃走!

绝不能让他们发现!

她心跳如擂鼓,手脚并用地想要从树后挪开,只想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致命的地方。

然而,她转身刚跑出几步。

一道黑影如铁塔般蓦地拦在了她面前。

未待她看清对方面容,一只粗粝的大手已如铁钳般死死捂死了她的口鼻,将她所有的惊呼都摁回了喉咙!

巨大的力量不容反抗,她被猛地拖向湖边,下一瞬,天旋地转间,整个人被狠狠摁入了漆黑冰冷的太液池水中!

“唔——!”

短促的闷哼被翻涌的湖水吞没。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冰冷的池水疯狂地涌入她的口鼻。

窒息感如巨蟒缠身,急剧压缩着肺里仅存的空气。

她双腿徒劳地蹬踹,双手在空中绝望地抓挠,指甲在施暴者坚硬的手臂上划出血痕,却撼动不了分毫。

她要死了。

只因撞破了一个不该存在的秘密。

意识在冰冷的侵蚀下迅速抽离,最后映入她逐渐涣散瞳孔的,只有水面之上那片破碎而模糊的月光。

.

冰冷的湖水裹挟着她不断下沉,在意识彻底涣散的边缘,孟静娴的记忆却被拽回了一个遥远的,被阳光晒得温暖的午后。

那是康熙六十一年的春天,慈云寺的海棠开得正盛。

十四岁的孟静娴随母亲沛国公夫人至寺中进香还愿。

她跪在蒲团上,学着母亲的样子虔诚叩拜,目光却忍不住悄悄流转于殿内精美的壁画与缭绕的香烟之间。

彼时她年纪尚小,对于神佛之事,敬畏有余,感悟不足,心中惦念的,反倒是素斋房里那碟新制的藤萝饼。

母亲与方丈在禅房叙话,她被准许在寺后的园子里稍作走动。

便是那一眼,万物失色。

一树垂丝海棠下,立着一个身着月白常服的男子。

他背对着她,身姿挺拔如竹,正微微仰头,似在欣赏那繁花盛景。

风过处,花瓣如雨纷落,缀了他满肩。

许是听到了她细微的脚步声,他回过头来。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凝滞。

孟静娴从未见过这样一双眼睛,清亮得像雨后的天空,又带着几分疏离的温和。

“可是惊扰小姐赏花了?”他的声音如同春风拂过琴弦,清润悦耳。

孟静娴霎时红了脸颊,慌忙垂下头,连耳根都烧得厉害。

竟一个字也答不上来,只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绣帕。

他似乎觉得她这羞怯的模样有些趣致,并未追问,反而将手中的一枚东西递了过来。

那是一枚刚拾起的、完整的海棠花瓣,色泽娇艳,静卧于他干净的掌心。

“落花有意,便赠予小姐吧。”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轻颤着从他掌心拈起那枚花瓣。

触碰的瞬间,仿佛有一道极细微的电流,自指尖猛地窜入心口,让她浑身一颤。

待她终于鼓足勇气抬起眼帘,他已转身离去,月白的衣袂在花树下翩跹一闪,便消失在月洞门后。

仿佛只是她午后小憩时一个过于美好的幻梦。

她怔怔地立在原地。

许久,才小心翼翼地摊开手心。

那枚花瓣已被她手心的汗濡湿,却依旧鲜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