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眼角染上笑意。
赵惊弦向来细心,这等杂费定会提前打点妥当,只是不知他是直接付与仓库,还是经由虎子之手。
她温声问:“他是让你帮着付账了?”
虎子点头:“对,赵二哥放了银子在我这儿。”
玉娘取出二两碎银,递到虎子面前:“既如此,这钱还是从公中出,我也好记账。”
虎子连忙摆手:“嫂子,这怎么行?赵二哥既已付过……”
“你且收下。”玉娘坚持,“这些布料原是要用在铺子里的,保管费自然该记在公账上。账目总要分明才好,这钱你放回去。”
虎子一想,觉得在理。
这布料本就是铺子里的开支,若混了私账反倒不便。
他接过银子,放进那个装着赵惊弦给的银两的荷包里。
“还是嫂子想得周全。”虎子将荷包仔细收好。
用了午食,虎子便与月盈一同将布匹往库房搬运。
这批料子大多要送往铺子和绣坊,放在家里的不过十来匹。
两人配合默契,很快,便将那些要送往铺子、绣纺与留在家里的布料分门别类,安置得井井有条。
玉娘仔细查看了布料的质地,最后选了三样最适宜做秋装的。
一匹深青暗纹重磅绸,一匹月白云锦,还有一匹玄色缎子,让月盈送到绣房备着。
这些都是她特地购置的上好料子,给家人做衣裳用。
还有鹅黄色云锦、嫩绿色浣花锦、暗红色苏绣缎、杏色妆花缎、秋香色织锦、天青色云锦……
一家老小的用度都考虑周全。
午歇后,绣房里洒满暖融融的秋阳。
玉娘没有和小鲤一块儿习舞,和赵攸、柳映华一处做衣裳。
她打算做一身长袍给赵惊弦,袖缘用玄色缎子滚边,领口则缀以月白云锦。
展开那匹深青杭绸,便取出画粉在绸面上描画。
三人专注做着衣裳,玉娘想起制作冬装的棉花还没着落。
先前赵惊弦提过,虞家二叔公那边的人过段时日会去福州一带购置布匹棉花,却不知有没有确切消息。
福州盛产棉花,质地蓬松柔软,若能从产地大批购入,价格定是比京城便宜许多。
她只想了片刻,又认真缝起细密的针脚。
到了晚上,玉娘和赵惊弦提起此事。
赵惊弦将叠好的官服放到榻边的矮几上:“别急。昨日虞家递信给我时顺便说了,大约下月中动身。我猜他们是要等早种的棉花采摘。大暑前后正是采收时节,那时去才能买到新棉。”
听他这么一说,玉娘也想起棉花确实要到大暑前后才采摘。
这次托虞二叔公采买,我们备什么礼合适?玉娘又问。
赵惊弦抬手理了理衣袖:“直接给银子比较妥当。”
玉娘应声:好,那便依你说的办。
*
六月日正午,大暑若沸镬。
听赵惊弦说过几日虞家那边的人便会去福州,玉娘在书房仔细拟好了采买单子--
若棉花价格在一斤四百文到五百文之间,便购入两百斤。
若在三百文到四百文上下,便增至三百斤。
若是低于二百八十文,便是难得的好价钱,可购入四百斤。
但若价格高达五百文到六百文,便只买一百斤应急。
再高的话,就不划算,便不买了,直接在京城买。
除了棉花,她还打算购置一批漳绒、细绢和吉贝布。
漳绒绒面丰盈,手感柔软,厚度十足,无论是做冬季的袍褂、鞋面,还是缝制坐垫,都是上佳之选。
细绢质地细密,光泽柔和,触手顺滑,最适合做襦裙、褙子,或是给衣领、袖口、衣襟镶边。
吉贝布价格实惠,质地却柔软服帖,买来正好用作成衣的内衬,既舒适又不至成本过高。
想到福州一带的丝线素来以光泽好、韧性强着称,玉娘又在单子上添了一批丝线、麻线和棉线。
这些虽是小物件,却是做针线活不可或缺的,多备些总没错。
最后,玉娘又添了一笔刺桐缎。
这料子质地精良,轻韧耐久,做成衣衫既挺括又显雅致。
只是价格昂贵,她思量再三,只打算买上几匹,给自家人做几身体面衣裳。
如此盘算下来,这批货物的分量正好能装满一艘货船。
她将单子仔细核对一遍,又取出五张百两的银票,连单子一起交由赵惊弦。
其中三百五十两是货物定金,另外五十两是给虞二叔公的谢礼。
待货物到了,再根据实际价格结算尾款,另付五十两货船费用和五十两辛苦钱给采买的人。
玉娘清楚,这般采买,经手人定会从中吃些回扣。
但只要最终价格能控制在她的预期之内,这五十两辛苦钱给得也值当。
毕竟要置办这么多种类的货物,还要确保质量上乘,采买的人少不得要多方奔走比对,费心费力。
林林总总算下来,至少还要再付四五百两银子的尾款。
不过,等这批货运到京城,至少也是八月份了。
这将近两个月来,赵惊弦每次休沐,都会将家中存银拿到钱庄换成银票。
除了头两次,之后每十日都能换回将近四百两的银票,有时是三张银票加几个银元宝,有时是四张银票加一两个元宝。
如此积攒下来,家中先前几乎用尽的积蓄又渐渐丰盈起来,如今已有一千七百两左右。
眼下拿出这四百两,家中还剩一千三百两余钱,日常用度和铺子周转都还宽裕。
待到八月付清尾款时,铺子这期间的进项也足够了。
说不定再过些时日,家里就能凑足买宅院的钱。
想到这里,正给小鲤缝制秋裳的玉娘对往后的日子更加充满了期待。
小姑娘长得快,去年的秋裳都短了一截,她正在缝制一条新的马面裙。
想着近来的进项,她手中的针线不由得轻快起来,唇边笑弧不断扩大。
正坐在对面做针线的柳映华抬眼瞧见,打趣道:玉娘这是想着什么好事了?笑得这样高兴?”
一旁的赵攸也好奇望过来。
玉娘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笑了起来,忙低下头,掩饰性地理了理手中的衣料:没什么,不过是想着小鲤穿上这新衣裳的模样定然好看。
赵攸和柳映华听她这般说,便也都当是如此。
柳映华笑道:“可不是,小鲤这丫头穿什么都水灵,这鹅黄的料子衬得她跟朵迎春花似的。”
赵攸十分认同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