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再次转向赵攸,无奈开口:“你呀!”
赵母叹了口气:“也别怪娘总是催你。这世道,女子终究要有个自己的家。娘不是要你随便找个人嫁了,可你也该多上上心才是。”
一旁的赵惊弦温声劝解:“娘,这婚事讲究的是姻缘,讲的是水到渠成。想来是小攸的缘分还未到,强求反而不好。您放宽心,说不定什么时候小攸的缘分就来了呢。”
虎子也在一旁帮着说话:“是啊伯娘,这结亲是结两姓之好,总要寻个真正合适的,慢慢来才好。”
赵母却觉得此事万万慢不得。
她没看赵惊弦与虎子,目光仍是落在女儿身上,语气放缓了些:“巷子里的程大娘,是热心人,最擅长牵线搭桥。今早我请她为你留心,相看一户好人家。
“她说正巧识得一位品貌端正、尚未定亲的公子,已经去交涉了。等约好相看的日子,你可得好好准备。”
赵攸神色平静如水,应了声:“好。”
赵母看着始终平静的神情,那满腔的急切像是被戳了个小孔,渐渐泄了气。
她终是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罢了,罢了,你们一个个都这么有主意……娘是怕你错过好年华,将来吃苦。”
团团虽不是很听得明白大人的话,但“吃苦”这两个字却是懂的,又想起方才姐姐说爹会养姑姑的话,赶紧拿帕子擦了擦油汪汪的小嘴,学着样子保证:“姑姑不会吃苦的!我长大后,也养着姑姑!”
赵母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好,好,都是懂事的好孩子,知道心疼姑姑了。”
然而,程大娘口中那位“品貌端正、尚未定亲”的公子,赵攸终究是没能相看成。
起因在第二天与赵母交好的万大娘恰巧来赵家串门,坐下吃茶闲聊间,听赵母提起已托了程大娘为赵攸说媒,对方已有人选云云。
万大娘一听“程大娘”三字,眉头便蹙了起来:“大妹子,你怎地去寻了她?”
赵母瞧她反应有些不对劲,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这程家的,是这附近几条巷子有名的‘快嘴媒’,只管牵线拉媒,成就对数,其余那是一概不管的!”
“你可知道隔壁巷子头的林家?他家小儿子前年也是经她撮合,娶了东街那家的姑娘。当时程大姐将那姑娘夸得是天花乱坠,模样好,性情柔,手脚还勤快,简直是百里挑一。林家欢天喜地娶进门。结果你猜怎么着?”
赵母好奇:“怎么着?”
绣房里的玉娘、柳映华、赵攸三人也不自觉竖起耳朵听着。
万大娘唏嘘:“后来才发现,那姑娘右脚竟有六根指头!这可把林家妹子气得够呛,直说晦气。”
赵母听得一惊:“啊?这……相看之时竟没发现么?”
“嗐!这如何能发现?”万大娘一拍大腿,“那多出的一指蜷在鞋里头,人家姑娘不说,媒人不说,你还能硬扒了人家的鞋袜去看不成?”
赵母设身处地一想,若此事落在自家身上,也确实堵心。
可她觉着这也怪不了说媒的人:“这脚上的事,程大姐发现不了,倒也情有可原。”
万大娘连连摆手,“若只这一桩便罢了。你可知道她前些时日给巷子里老金家的大姑娘说亲的事?那才叫一个离谱!”
她啜了口茶,润了润发干的嗓子:“她给金家说的那后生,在她嘴里可是一表人才,家底殷实,只因一心扑在考举功名上才耽搁了婚事。“
“金家媳妇高高兴兴带着闺女去相看。到了地方,见那男的说话流里流气,眼神飘忽,一看就不是个正经路数!金家媳妇多了个心眼,托人多方打听,这一打听可不得了--”
说到这里,万大娘停下了,特地卖了个关子。
赵母又好奇起来:“怎么个不得了,你快说说!”
万大娘继续道:“那男子哪里是尚未婚配,他早已有了一儿一女,是跟一个风尘女子所生!”
见赵母听得目瞪口呆,万大娘更是来了精神:“听说那女子先前抱着儿子找上门,那家起初嫌丢人,硬是不认。”
赵母插嘴:“说不得是跟别人生的呢?”
万大娘摇头:“过了两月,那女子又抱着孩子上门,这回那家的老人仔细一瞧,那孩子的眉眼鼻梁,活脱脱就是自家儿子的翻版,任谁看了都知是亲生的,做不得假。这才认下了孙子。”
“那女子却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提出要进门。正经人家,谁肯让风尘女子进门?说出去脸面都要丢尽了。可那女子咬死了,不让她进门,就甭想认孙子。
“偏偏那家三代单传,香火稀薄,实在舍不得那男丁。几番拉扯纠缠,最后竟是出钱替那女子赎了身,让她进门做了小!”
一番话听完,赵母目瞪口呆。
万大娘又补充:“而且程家的和那家人还是远房亲戚,去过他家,铁定知道那两个孩子的事。老金媳妇听说后,气得直接去程家骂了一通,自此都没再和程家的说过话。”
赵母听得心头火起,只觉得若换作自己,定要当场跟程大娘干起架来。
她万万没想到,程大娘做媒竟是如此不靠谱。
若真将女儿许给那等藏奸耍滑、家中已有庶子庶女纠缠不清的人家,那才真是将女儿往火坑里推了。
“哎呦!那我定是不能让小攸去和她给介绍的人相看了。”赵母后怕地说道。
万大娘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咱们巷子里大多知道她不靠谱,压根不敢让她牵媒。”
赵母感激道:“等会儿我给你拿块鲜亮棉布,多亏你提醒我,不然我还真不知这些。”
正在绣坊里做针线的玉娘,听着外间的对话,手下穿过一针,深有同感。
若不是万大娘来说破,小攸还不知得和什么不靠谱的人相看呢。
赵攸也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柳映华听够了八卦,便又将话题引回正事,接着和玉娘说起京城人家的婚嫁习俗。
“按规矩,这女方的嫁衣,得用男方在纳吉时送来的红布裁制。”
这习俗玉娘倒真不清楚,便问道:“对那布料的质地,可有什么讲究?”
柳映华摇头:“这倒没有。条件好些的人家用绢布、棉布,条件一般的就用葛布、麻布,只要颜色是正红便可。”
玉娘想起库房里正好收着一匹正红色细绢,正好可以用来给虎子作聘礼送到李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