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雁门关外，朔风凛冽，黄沙漫天。
黑压压的 室韦骑兵，如同 一片 望不到边的 乌云，铺满了 关前的 整个荒原。战马 嘶鸣，刀枪 映着 惨淡的日光，散发出 森冷的 寒气。五万铁骑 散发出的 肃杀之气，让 这座 千年雄关 的 城墙垛口 ， 都 仿佛 凝结上了一层 冰霜。
关楼之上，雁门关 守将 、 参将 徐汇聚 ， 扶着 冰凉的 墙砖，望着 关下 那 令人窒息的 军容，脸色 惨白如纸，握着剑柄的 手 ， 因为 过度用力 而 指节发白，微微颤抖。
“操 ！ 这群 天杀的 蛮子 … 早不来 晚不来 … 偏偏 挑这个 要命的时候 来 ！” 徐汇聚 从 牙缝里 挤出 一句 绝望的 咒骂，声音 沙哑 而 无力。“ 方劲松 … 石峻德 … 你们两个 王八蛋 ！ 在 南边 剿的 什么匪 ？！ 剿了 三个月 ！ 连个 屁大的 反贼 都 没剿干净 ！ 现在 好了 … 把 北边的 狼 给 引来了 ！ 老子 手下 就 两千号人… 这 … 这 他娘的 怎么守 ？！”
站在 他身旁的 心腹 黄校尉 ， 也是一脸 愁云惨淡。他 舔了 舔 干裂的嘴唇，压低声音，带着 哭腔 说道：“ 将… 将军 … 不是 卑职 长他人志气 … 灭自己威风 … 可 … 可 眼下 这情势 … 蛮子 要是 动真格的 … 不惜代价 地 猛攻 … 咱们 这点人马 … 恐怕 … 恐怕 连 一天 … 都 守不住啊 … ”
“废话 ！ 这 还用你说 ？！” 徐汇聚 猛地 转过头，布满血丝的 眼睛 死死地 瞪着 黄校尉，低吼道：“ 老子 眼睛 没瞎 ！ 你到底 想说什么 ？ 有屁 快放 ！”
黄校尉 被 吓得 一哆嗦，但 还是 硬着头皮，凑近 一步，用 几乎 只有 两人能听到的 声音 说道：“ 将军 … 卑职 的意思是 … 咱们 … 咱们 能不能 … ‘ 战略转移 ’ 一下 ？ 比如 … 退守 大同府 ？ 大同 城高池深 ， 守军 也比 咱们 多 … 或许 … 还能 多撑些时日 … 等待 援军 … ”
“放你娘的狗屁 ！” 徐汇聚 闻言，差点 没 跳起来！他 一把 揪住 黄校尉的 衣领，咬牙切齿地 骂道：“ 不战而逃 ？ 弃守 雁门关 ？ 你 他娘的 是 不是 活腻了 ？！ 这 是 诛九族的 死罪 ！ 你懂不懂 ？！”
他 用力 推开 黄校尉，喘着粗气 说道：“ 再说了 ！ 大同 … 大同 就有 活路 了 ？ 你 忘了 大同城里 还蹲着 那个 老杂毛 —— 监军御史 洪泽楷 吗 ？！ 那个 老东西 ！ 仗着 是 京城 派来的 ， 整天 就知道 搬弄是非 、 弹劾将领 ！ 咱们 要是 弃了 雁门 逃到大同 … 信不信 ？ 还没等 蛮子 打过来 ！ 那 老杂毛 就能 以 ‘ 临阵脱逃 ’ 的 罪名 ！ 先把 咱们 的脑袋 砍了 ！ 挂在 城头上 示众 ！ 去 大同 ？ 那 就是 自投罗网 ！ 死得更快 ！”
黄校尉 被 骂得 狗血淋头，脸色 一阵青 一阵白，带着哭腔 说道：“ 那… 那 将军 … 咱们 就 只能 … 死守 … 等待 援军 了 ？ 可 … 可 援军 在哪啊 ？ 从哪来啊 ？ 都怪 石总督 ！ 为了 剿什么 反贼 ！ 把 咱们 北边 各镇 的 精锐 ， 抽调的 抽调 ， 裁撤的 裁撤 … 现在 整个 晋北 ！ 哪里 还 凑得出一支 像样的 援军 啊 ！ 等 援军 … 那 得 等到 猴年马月 啊 ！ 到时候 … 咱们 的 骨头 … 恐怕 都 能 敲鼓了 ！” 他说着，竟 忍不住 抹起了 眼泪。
黄校尉 这番 带着 哭腔的 抱怨，如同 一把 尖刀，狠狠地 戳中了 徐汇聚 内心 最深的 痛处 和 恐惧！他 何尝不知 眼下 是 绝境 ？ 他 何尝不恨 石峻德 的 拆东墙补西墙 ？ 但 … 身为 守将 ， 他 别无选择 ！
绝望之中，一个 念头 ， 如同 溺水之人 抓到的 最后一根 稻草，猛地 闪过 徐汇聚的 脑海！他 眼中 陡然 闪过一丝 狠厉的 光芒，猛地 抓住 黄校尉的 肩膀，压低声音，急促地 说道：
“对 ！ 你说得对 ！ 都怪 石峻德 ！ 都是 他 惹出来的 祸事 ！ 那 这个 烂摊子 ！ 就 该 由他 来收拾 ！”
“黄校尉 ！ 你 立刻 去办 ！ 挑选 军中 最精干的 斥候 ！ 不 ！ 你 亲自 带队 ！ 多带几匹马 ！ 从 关后的 密道 悄悄 溜出去 ！ 避开 蛮子的 游骑 ！ 火速 南下 ！ 去 晋西北 ！ 寻找 石总督 的 大营 ！”
徐汇聚 的 语气 越来越快，越来越激动：“ 找到他 ！ 当面 禀报 ！ 就说 … 室韦可汗 亲率 五万铁骑 ！ 猛攻 雁门关 ！ 雁门关 守军 兵力 薄弱 ！ 危在旦夕 ！ 请他 看在 晋省 安危的 份上 ！ 看在 朝廷 的 份上 ！ 立刻 ！ 马上 ！ 回师 救援 ！”
“你 要 告诉他 ！ 雁门关 … 是 晋省的 北大门 ！ 更是 他 石总督 的 后路 和 粮道 所在 ！ 一旦 有失 ！ 蛮子 长驱直入 … 不但 晋北 生灵涂炭 ！ 他 石总督 在 晋西北 剿匪的 数万大军 ！ 也将 成为 一支 无根之萍 ！ 无源之水 ！ 进退失据 ！ 到时候 … 前有反贼 ， 后有蛮兵 … 那 才是 真正的 灭顶之灾 ！ 他 石峻德 … 也 绝对 难辞其咎 ！ 朝廷 怪罪下来 … 他 第一个 掉脑袋 ！”
“快去 ！ 快去啊 ！” 徐汇聚 用力地 推了 黄校尉一把，眼中 充满了 一种 近乎疯狂的 期盼：“ 这是 我们 … 也是 他 石峻德 … 唯一的 活路了 ！ 告诉他 ！ 速度 ！ 一定要快 ！ 晚了 … 就 什么都 来不及了 ！”
“是 ！ 是是是 ！ 卑职 明白 ！ 卑职 这就去 ！ 一定 把话 带到 ！” 黄校尉 如同 抓住了 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 跑下 城楼，去 准备 这趟 关乎 所有人 生死的 求援之旅 了。
徐汇聚 独自 留在 城头，望着 关下 那 已经开始 缓缓移动、如同 潮水般 涌来的 室韦大军，绝望地 闭上了 眼睛。他 知道，黄校尉 此行 ， 希望 极其渺茫 。 且不说 能否 穿过 层层 封锁 找到 石峻德 … 就算 找到了 … 那位 刚愎自用的 总督大人 ， 会不会 为了 救援 雁门关 而 放弃 眼看 就要 “剿灭” 的 反贼 … 也是 未知之数 …**
“石峻德 … 你 可 千万 … 不要 犯糊涂啊 … 不然 … 大家 … 都得 一起 玩完 …” 徐汇聚 在心中 发出了 无声的 哀嚎。他 猛地 睁开眼，抽出 佩剑，对着 周围 面如土色的 守军 嘶声吼道：
“弟兄们 ！ 都 给老子 打起精神 来 ！ 蛮子 要上来了 ！ 弓箭手 准备 ！ 滚木礌石 准备 ！ 咱们 … 能守多久 … 就守多久 ！ 等待 援军 ！ 等待 石总督 的 援军 啊 ！ —— ！”
他的 吼声，在 空旷的 关墙上 回荡，却 显得 那么的 苍白无力 。 回应他的，只有 关下 越来越近的 、 如同 闷雷般的 马蹄声 ， 以及 室韦人 那 野性的 、 充满杀戮欲望的 … 冲锋的嚎叫 ！
雁门关 的 血战 ， 就此 拉开序幕 。 而 晋省的 命运 ， 也 因为 这 突如其来的 外敌入侵 ， 被 推向了一个 更加 扑朔迷离 、 危机四伏的 … 深渊边缘 ！
雁门关前，战况急转直下！
起初，凭借着 雄关之利 和 居高临下的 优势，守将 徐汇聚 指挥 麾下 两千守军，用 密集的箭雨、滚木礌石 以及 烧沸的 金汁（粪便混合毒液），给 蜂拥而至的 室韦骑兵 造成了 巨大的杀伤！关墙之下，尸体 堆积如山，鲜血 染红了 黄土，人喊马嘶 混杂着 垂死的哀嚎，场面 惨不忍睹！
然而，室韦大可汗咄吉 ， 毕竟 是 久经沙场的 老将。他 很快就 从 初期的 狂热 和 轻敌 中 冷静了下来。看着 己方勇士 在 坚固的 关墙前 一片片地 倒下，他 的 脸色 变得 无比阴沉。
“停止冲锋 ！ 都 给本汗 退下来 ！” 他 挥动 金刀，厉声 喝止了 如同 潮水般 涌向 关墙的 部队。“ 这样 硬冲 … 根本不是办法 ！ 我们 草原勇士的 性命 ！ 不能 白白 浪费在 这堵 破墙上 ！”
“大汗 英明 ！” 阴山王 思摩 连忙 凑上前，指着 后方 缓缓 推上来的 几十架 巨大的 、 结构复杂的 抛石机（回回炮）说道：“ 是时候 让 这些 ‘大家伙’ 显显 威风了 ！ 让 南人 也 尝尝 咱们 ‘ 草原雷霆 ’ 的 厉害 ！”
“好 ！” 咄吉可汗 眼中 凶光一闪：“ 传令 ！ 回回炮 阵地 ！ 前移 ！ 给本汗 狠狠地 砸 ！ 先用 普通的 石弹 ！ 轰开 他们的 城墙垛口 ！ 然后 … 换 火油罐 ！ 本汗 要 把 这座 雁门关 … 烧成 一片 焦土 ！ ！**
“呜 —— 呜呜 —— ！” 苍凉的 牛角号 声 响起。庞大的 回回炮 阵 ， 在 大批 奴隶和工兵的 推动下，缓缓 进入 预定的 发射阵地。绞盘 发出 令人牙酸的 “嘎吱”声，巨大的 抛竿 被 缓缓拉下 ， 装上了 沉重无比的 巨型石弹 ！
“放 ！ ！ ！” 随着 指挥官 一声令下！
“轰 ！ 轰 ！ 轰 ！ ！ ！” 一阵 沉闷如雷的 巨响 ！ 数十颗 磨盘大小的 巨石 ， 带着 凄厉的 破空之声，如同 陨石天降 一般，狠狠地 砸向了 雁门关 的 城墙 和 城楼 ！
“小心 ！ 隐蔽 ！ 是 抛石机 ！ ！” 关墙之上，徐汇聚 脸色 剧变，声嘶力竭地 大吼 ！ 但 已经 晚了 ！
“砰 ！ 咔嚓 ！ 轰隆 ！ ！” 巨石 砸在 城墙上，顿时 砖石 飞溅 ！ 地动山摇 ！ 一段 女墙 被 直接 轰塌 ！ 躲在后面的 十几名 守军 ， 连惨叫 都 没来得及 发出，就被 砸成了 肉泥 ！ 更有 石弹 越过 城墙，砸中 关内的 营房 和 箭楼，引发 一片 火海 和 混乱 ！
“稳住 ！ 不要乱 ！ 弓箭手 ！ 寻找掩体 ！ 继续 放箭 ！ 压制 敌军 步兵 ！” 徐汇聚 强忍着 心中的 惊骇，努力 维持着 秩序。但 守军的 士气 ， 已经 受到了 沉重的打击 ！ 面对 这种 超越 他们 认知的 远程 重火力 ， 一种 无力感 和 恐惧感，开始 在 军中 蔓延 ！
更糟糕的 还在后面 ！ 几轮 石弹 轰击 之后，室韦军 果然 换上了 装满 猛火油 的 陶罐 ！ 这些 陶罐 被 点燃后 抛出，在空中 划出 一道道 狰狞的 火弧 ， 狠狠地 砸在 关墙 和 关内 ！ 罐体 破碎，火油 四溅 ！ 瞬间 燃起 熊熊大火 ！
“啊 ！ 着火啦 ！ 救命啊！” 不少 守军 身上 被 溅射的 火油 点燃，顿时 变成了 火人，发出 凄厉至极的 惨叫，在 地上 疯狂打滚 ！ 关墙之上，一片 火海 ！ 浓烟滚滚 ！ 守军 被 烈火 和 浓烟 逼得 连连后退，根本无法 有效 组织防御 ！ 远程 弓弩 的 压制力 ， 瞬间 降到了 最低点 ！
“完了 … 完了 … ” 徐汇聚 看着 眼前 这 如同 地狱般的 景象，心如刀绞 ， 目眦欲裂 ！ 他 知道，再这样 被动挨打 下去，用不了 半个时辰，整段 城墙 就会 彻底 失去防御能力 ！ 到那时 … 室韦人 的 云梯 和 攻城锤 … 就会 毫无阻碍地 靠上来 ！ 雁门关 … 必破无疑 ！
“不行 ！ 不能 坐以待毙 ！” 徐汇聚 猛地 一咬牙，眼中 闪过一丝 疯狂而决绝的 光芒！他 一把 抓过 身旁的 传令兵，嘶吼道：“ 传我将令 ！ 把 关内 储备的 所有 火油 ！ 全部 给老子 搬上来 ！ 快 ！ ！”
“将军 ！ 您 … 您要 干什么 ？” 传令兵 惊恐地 问道。
“干什么 ？ 老子 要 以火攻火 ！ ！” 徐汇聚 指着 关下 那些 正在 蠢蠢欲动 、 准备 趁机 发动 冲锋的 室韦步兵 ， 狞笑道：“ 他们 想 用火 把我们 逼退 ？ 老子 就 给他们 来个 更大的 火 ！ ！”
“听着 ！ 等 火油 搬上来 ！ 看 我的 旗号 ！ 给我 朝着 关墙 正前方 ！ 五十步 到 一百步 的 区域 ！ 狠狠地 泼下去 ！ 然后 … 火箭 齐射 ！ ！”
“老子 要 在 这 雁门关前 ！ 烧出 一道 火墙 ！ 一道 谁也 冲不过来的 … 地狱火海 ！ ！ 把 他们的 前锋 和 后续部队 … 彻底 隔开 ！ 我看 他们还 怎么 攻城 ！ ！”
“这 … 这 太冒险了 ！ 将军 ！ 万一 火势 失控 … 蔓延到 关墙上 … 那 … ” 副将 惊恐地 劝阻道。
“闭嘴 ！ 现在 还管得了 那么多 ？！ 不这么做 ！ 现在 就得死 ！ 做了 ！ 或许 还能 多撑 几个时辰 ！ 等来 援军 ！ 执行命令 ！ ！” 徐汇聚 一脚 踹开 副将，状若疯虎 ！
很快，一罐罐 漆黑的 火油 被 抬上了 城墙。随着 徐汇聚 将 手中的 令旗 狠狠 挥下 ！ 守军们 咬着牙，将 大量的 火油 ， 朝着 关墙下 的 指定区域 ， 倾泻而下 ！ 紧接着 — ！
“火箭 ！ 放 ！ ！ ！”
“嗖嗖嗖 —— ！” 数百支 点燃的 火箭 ， 如同 流星火雨 一般，射向了 那片 浸满 火油的 土地 ！
“轰 隆 —— ！ ！” 一声 震耳欲聋的 爆响 ！ 一道 冲天而起的 火墙 ！ 瞬间 在 雁门关前 燃烧起来 ！ 火舌 窜起 数丈高 ！ 热浪 扑面而来 ！ 将 整个 关墙 都 映照得 一片 通红 ！ 那些 刚刚 冲到这个 距离的 室韦先锋步兵 ， 顿时 被 这 突如其来的 火海 吞没 ！ 发出 凄厉的 惨嚎 ！ 后续的 部队 ， 也被 这 可怕的 火墙 阻挡 ， 根本无法 前进 ！ 攻势 … 瞬间 为之一滞 ！
关下 ， 室韦大可汗 咄吉 ， 远远地 看到 这一幕，先是一愣，随即 脸上 露出了 一丝 凝重 和 … 赞叹 ？ 他 捋着 胡须，沉声道：“ 好家伙 … 这 守将 … 是个人物 ！ 够狠 ！ 也 够果断 ！ 竟然 想出 这种 ‘ 以火筑墙 ’ 的 法子 … 硬生生 把 我们的 攻势 给 切断了 … ”
“大汗 … 现在 怎么办 ？ 这火 … 一时半会儿 … 恐怕 灭不了啊 …” 阴山王 思摩 皱着眉头 说道。
“无妨 ！” 咄吉可汗 摆了摆手，眼中 闪过一丝 狡黠：“ 他 这招 ， 虽然 挡住了 我们 一时 … 但 也是 饮鸩止渴 ！ 如此 大火 … 他们 自己 也 别想 从 关里 出来了 ！ 而且 … 火 … 总是 会灭的 ！”
他 转身 下令道：“ 传令 ！ 回回炮 ！ 不要停 ！ 继续 给本汗 轰击 关墙 ！ 压制 守军 ！ 步兵 和 骑兵 ！ 先 退后 ！ 重整队形 ！ 等待 火势 减弱 ！ 同时 … 派人 去 四周 搜集 沙土 ！ 准备 等火小了 … 就近 取土 灭火 ！ 开辟 通道 ！”
“哼 ！” 他 冷笑着 望向 那 熊熊燃烧的 雁门关：“ 本汗 倒要看看 … 你 还有多少 火油 可以 烧 ！ 等 你的 火油 烧光了 … 这 雁门关 … 还能 拿什么 来挡我 ！ ！**
雁门关 的 战事，暂时 进入了一种 诡异的 僵持阶段。一边是 冲天烈火 隔绝了 进攻路线，一边是 持续不断的 巨石 和 火弹 轰击 着 关墙。守军 在 火海 和 炮击 的 双重煎熬下，苦苦支撑，每一分 每一秒 ， 都 变得 无比漫长 而 艰难 。 徐汇聚 的 这招 “ 火墙战术 ” ， 虽然 暂时 缓解了 城破的 危机，但也 将 守军 的 命运，与 那 不知 何时 才能 到来的 援军 ， 更加 紧密地 捆绑在了一起 … 时间 ， 现在 成了 双方 博弈的 最关键因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