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缓缓退去，客厅里也陷入一片寂静。
紫夜和澜月，依旧面对面坐在沙发上，但气氛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此时，紫夜的眼神有些恍惚，好像还有一部分灵魂，停留在那段厚重记忆里。
澜月则不自觉地挺直了背，双手紧紧交握。
努力消化着这些事但……这还是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过了一会儿，紫夜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后来，我成功引起了制作人的注意，得到了…某种意义上的救援。”
“然后，我从制作人那里得知了一件事，我在那个世界里度过的时间……”
“……我在《降临协议》里运行的一千年，只相当于现实世界的一小时。”
听到这话，澜月张了张嘴，但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看到气氛变得这么沉重，反倒是紫夜先轻笑了一声。
她摆了摆手，十分轻松地表示道：“我说…别摆出那副表情嘛，我这个当事人都没觉得怎么样，你倒先替我伤感起来了？”
说着，紫夜向前倾了倾身子，“好了~那么…你还有什么想问的，随便什么都可以，过期不候哦~”
看着紫夜努力活跃气氛的样子，澜月也深吸了一口气。
努力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重新整理好心情，随即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女王和其他魅魔，在知道了你那些事之后……仍然会选择帮助你？”
听到这个问题，紫夜沉默了一会儿。
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答案，摇了摇头后回答：
“这个问题……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可能……这只是，她们程序底层设定好的逻辑，又或者…”
“…又或者，她们已经生活了得足够久了，经历了足够多的悲欢离合，对于生命到底以什么形式存在……已经不在乎了？”
听了这些话，澜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确实，从逻辑和情感上来说，紫夜对魅魔们反应的解释……确实说得通。
虽然还是有疑问，但她暂时放下这个问题，提出了下一个疑问：
“……那你得救之后，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说着，澜月指了指紫夜，现在这由能量凝聚而成的身体。
而这个问题，澜月几乎没有思考便直接进行了回答：
“一开始制作人确实说了，可以为我专门制作一具身体，不是林星绘那样的机械身体……”
“不过我拒绝了，我最终的选择是，以你的身体为核心进行活动。”
“因此，像现在这个能摸能吃的身体，纯粹就是我用魔力，模拟塑造出来的临时躯壳。”
“基本上，人类能做的事情我都能做，包括……”
后面的话，紫夜没有说，但澜月也能猜出对方想说什么。
稍微干咳了几声，接着提出了第三个问题：“为什么？”
“按照你刚才说的，你是依据失忆前的我，在特定环境下形成的独立意识和人格。”
“尽管我们最初的记忆相同，但我们终究已经是不同的两个人了。”
“你明明有机会去追求，完全属于你自己的生活，为什么还要选择这种…方式存在？”
闻言，紫夜微微前倾，看似苦恼地思考了一阵，随后……
“……因为我喜欢啊。”
“……”
听到这个答案，澜月自认为自己从没有这么无语过。
但是……看着紫夜，那歪着头、一脸认真的模样，再结合紫夜的性格。
好像除了这个，就真的没有……别的什么答案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澜月送给对方一个大大的白眼。
看到这反应，紫夜忍不住嗤笑一声，“算了，还是告诉你吧。”
“现在的你没有战斗能力，更别说还失忆了，怕你一个人可能会发生什么危险，所以我才没有选择离开。”
说到这，紫夜凑近澜月、压低了声音：“还有别忘了，莉莉那个家伙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馋着你的身体呢。”
听了这话，澜月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会儿。
但最终，什么也没说的，默默地站起了身。
“嗯~要去哪啊？”紫夜懒洋洋地问了一句。
“去楼上整理家具。”澜月头也不回地回答。
听不出什么情绪，随后便离开了客厅，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
看着澜月离去的背影，紫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随即，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般，把自己整个陷进了柔软舒适的沙发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顺便解除了隔音屏障。
“哎呦~总算是糊弄过去了，果然我还是印象中的那个我啊。”
正如紫夜所说，此前的说辞是在糊弄澜月，打消她这些多余想法的念头。
当然，这些大部分都是真的，比如她真的进入了那个世界，并且在那个世界生活了一千年。
但是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并没有那样一位睿智、包容，看透了一切却依然给予无条件爱的母亲或女王。
实际上，在紫夜最恐惧、最无助、哭着诉说一切的时候。
回应她的……只有那空旷宫殿里的回音，以及侍从们困惑、担忧，却难以理解的目光。
至于第二件事……那就是紫夜，向整个魅魔族群揭示世界的真相，乃至自己的来历之后。
她所迎来的，却并不是全族上下坚定不移的支持，以及温暖拥抱……
想到这，紫夜躺在沙发上。
抬起一只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仿佛想要阻挡那些不请自来的灰暗记忆。
“啊啊……真的是，糟糕的回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