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冰海泛艨艟,汉舰乘风向岛东。
夜袭水寨焚敌舶,晨筑冰垒拒顽凶。
攻心先破残兵志,设策生擒逆子踪。
此日辽东妖孽尽,大旗高竖定殊功。
公元241年,肇元五年,季春之末。
挹娄王庭的烽火尚未完全熄灭,焦糊与血腥的气息仍萦绕在辽东的寒风中,但战争的焦点,已迅速转向东南方那片波涛汹涌、浮冰未尽的海洋——萨哈林岛。这里是公孙氏残孽最后的巢穴,也是大汉帝国此次东征必须拔除的最后一颗毒钉。
***
沽河军港,旌旗招展,舳舻相接。
陆抗站在最大的楼船“靖海”号的舰首,望着港口内集结的庞大舰队,面色沉静。经过一冬的磨合与改进,这支冰海舰队已不再是当初那支畏冰惧寒的队伍。楼船舰首狰狞的破冰撞角闪烁着寒光,船舱包裹的兽皮显得厚重而可靠。
“赵将军,杜参军,此番跨海征岛,一切就托付二位了。”陆抗对身旁的赵广和杜衡说道。根据最新指令,他将坐镇海上,负责封锁与策应,登陆清剿任务由赵广全权指挥,杜衡则负责情报支持与战场测绘。
赵广,赵云次子,多年在西南山地江河的作战经验,使其对复杂地形下的登陆战颇有心得。他拱手道:“都督放心,末将必不辱命,定将那公孙尧擒来献于陛下麾下!”
杜衡亦道:“下官已根据降卒供词及先前探查,完善了南萨哈林湾的地图,标注了水文、滩头、敌军营寨分布。据最新确认,公孙尧及其三千守军,主要聚集于南湾西侧的一处背风坡地,倚仗地势,营寨颇为简陋,但其水寨中约有大小船只三十余艘,是其逃亡之倚仗。”
陆抗点头:“如此甚好。天气海况我已令人反复测算,三日后将有持续两日的偏南风,虽不利于北上,却利于尔等自西向东横渡鞑靼海峡,直扑南萨哈林湾。切记,登陆贵在神速,一旦站稳脚跟,便需立刻构筑防御,勿给敌军喘息之机。”
***
三日后,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重。
鞑靼海峡风浪稍息,但寒意刺骨。由五十艘蒙冲快船、三十艘艨艟战船及百余艘运输船组成的登陆舰队,借着微弱的星光和南风,悄然驶离港口,向着东方那片巨大的黑影——萨哈林岛驶去。
赵广与杜衡同乘一船。船上满载着两千名来自荆州的先登水军,这些士卒善操舟楫,更精于抢滩登陆和水际格斗。他们检查着随身装备:刀盾、弓弩、以及一捆捆用油布包裹严实的火药包(实为硫磺、硝石、干草、桐油混合而成的纵火之物)。
一名年轻的荆州军侯苏飞(东吴降将之后),正仔细地用油脂擦拭着环首刀,对身旁的同乡低声道:“一会儿跟紧我,这鬼地方冷得邪乎,别掉水里,瞬间就能冻僵。”
那同乡紧张地点点头,紧了紧身上的皮袄。
与此同时,在北路,魏延接到了来自姜维和陆抗的联合命令。他立即下令,命赵统率三千龙鳞营轻骑兵,换上雪橇,携带十日干粮,自挹娄北部海岸出发,横越冰封的鞑靑海峡北部,向萨哈林岛北端进行战略迂回,任务是封锁黑龙江口方向,防止公孙尧残部北逃夫余。
***
深夜,南萨哈林湾。
海浪轻轻拍打着覆盖薄冰的沙滩。公孙军的水寨灯火稀疏,哨兵们蜷缩在避风处,大多无精打采。王庭陷落、穆克败逃的消息早已通过各种渠道传到岛上,守军人心惶惶,士气低落。首领公孙尧,虽年仅二十余岁,却因其父公孙续早亡,被迫扛起复兴家族的重担,此刻正忧心忡忡地在营帐中踱步,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毫无察觉。
子时刚过,汉军登陆舰队悄然抵近至湾外三里。
“放艇!”赵广低声下令。
数十条蒙冲小艇被放下,每艇载二十余名先登士卒,如同离弦之箭,无声地划破漆黑的海面,直扑水寨和滩头。
苏飞所在的突击队目标直指水寨。他们如同水鬼般潜泳靠近,用利刃无声解决掉几个打瞌睡的哨兵,随即迅速攀上停泊的船只。
“点火!断缆!”苏飞低吼。
士兵们迅速行动,将火药包塞入船底、缆桩旁,用火折点燃引信。同时挥刀猛砍缆绳!
嗤嗤嗤——
引信燃烧的火光在黑夜中格外刺眼。
“敌袭!汉军来了!”终于有公孙军士兵发现了异常,惊惶地大叫起来。
但为时已晚!
轰!轰隆!
并非剧烈的爆炸,而是迅猛的燃烧!火药包接二连三地爆燃开来,硫磺和桐油产生大量浓烟和烈焰,迅速吞噬了水寨中的船只。缆绳被砍断,一些着火的小船开始随波漂荡,引燃更多的船只。水寨瞬间陷入一片火海与混乱之中。
与此同时,其他突击队也在滩头点燃火药包,制造出更大的火光和声势,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登陆。
“汉军主力登陆了!”
“快跑啊!”
守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夜袭和烈火打得晕头转向,惊恐万状,根本无法组织有效抵抗。
就在一片混乱中,赵广亲率主力舰队趁势冲滩!运输船放下跳板,益州弩兵和东州兵这些擅长山地林战和攻坚的精锐,呐喊着冲上海滩。
“快!筑冰垒!面朝内陆方向!”赵广立刻下令。
士兵们早有准备,拿出随身携带的皮囊、木框等物,冲向海边,舀起冰冷的海水,泼洒在预先选定的滩头阵地上。季春的萨哈林岛夜晚气温仍在零下,海水泼洒出去,迅速冻结。一层、两层……兵士们轮番作业,通宵达旦。
待到天色微明,一道高约一人、厚达数尺,蜿蜒近百步的冰垒已然矗立在滩头之上,在晨曦中闪烁着晶莹而寒冷的光芒!冰垒之后,汉军弩兵已列阵完毕,冰冷的弩箭对准了内陆方向。
果然,天明后,惊魂稍定的公孙尧试图组织反扑。但当他的士兵嚎叫着冲下坡地,面对那道一夜之间凭空出现的、光滑难以攀爬的冰墙,以及冰墙后倾泻而来的密集弩箭时,反扑迅速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丢下百余具尸体后狼狈溃退。
汉军登陆场,稳如磐石。
***
接下来的两日,赵广并不急于向内陆猛攻,而是固守滩头冰垒,不断用小股部队进行试探性攻击,消耗守军士力和意志。杜衡则带人详细勘察了周边地形,进一步确认了公孙尧指挥所的位置。
同时,攻心之战展开。赵广下令将俘虏的公孙军降卒优待,给予饮食,然后让他们向岛上守军喊话。
一名原公孙渊部下的老军校,被带到阵前,用嘶哑的嗓子喊道:“岛上的兄弟们!我是原辽东军的王老四!汉军说话算话!降者免死!只要放下兵器,就能活命,还能分地种田,当个安安稳稳的百姓!别再给公孙家卖命了!他们自己都跑不了啦!”
这样的喊话日夜不停,极大地动摇了本就不稳的军心。不断有守军士兵趁夜偷偷溜下阵地,向汉军投降。
第三日,赵广认为时机已到。他召集苏飞等几名胆大心细的军官,布置了最终任务。
“公孙尧困守孤营,外援已绝,军心涣散。我欲遣一使者,假意谈判投降条件,伺机接近,将其一举擒拿。谁愿往?”
苏飞挺身而出:“末将愿往!末将曾随父在江东,见过些场面,懂得如何与之周旋。”
“好!”赵广赞道,“苏飞,你带十名精干士卒,扮作亲卫,携我的‘受降信’前往。信中许其不死,保其富贵,皆是虚言,只为惑其心,近其身。我会率大军压境,制造压力,使其更易接受谈判。”
他又严令全军:“传令下去!生擒公孙尧者,赏千金,封亭侯!但若有谁贪功,伤其性命,或致其逃脱,军法从事,绝不姑息!”
***
当日下午,汉军大队人马向前推进,距公孙尧主营仅一里列阵,强弓劲弩蓄势待发,给予巨大压力。
与此同时,苏飞一行十一人,打着白旗,来到公孙军营寨前。
通报之后,他们被搜身后引入营中。营内守军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闪烁,毫无战意。公孙尧坐在一张虎皮椅上,强作镇定,但眼底的慌乱却难以掩饰。他身边仅有数名心腹家将,显得势单力薄。
“汉使此来何意?”公孙尧沉声问道,声音略带沙哑。
苏飞不卑不亢,行礼道:“奉我家赵广将军之命,特来为公孙少将军指一条明路。我大军已合围,少将军仁德,不忍麾下将士尽数殒命于此冰天雪地之中。故愿网开一面,若少将军愿率众归降,将军可保奏朝廷,免汝死罪,甚至可得一闲散侯爵,安享富贵。总好过玉石俱焚,身死族灭。”
说着,他呈上赵广的书信。
公孙尧接过信,手指微微颤抖。他仔细看着信上的内容以及那鲜红的将军印绶,又望了望寨外黑压压的汉军,脸上露出挣扎之色。身边的家将也窃窃私语,显然不少人已生降意。
就在公孙尧注意力完全被信件吸引,心神动摇之际——
苏飞动了!他如同猎豹般猛然前扑,左手一把打掉公孙尧下意识去摸佩刀的手,右臂猛地勒住其脖颈,将其死死制住!同时大喝一声:“动手!”
随行的十名“亲卫”早已看准目标,瞬间暴起,扑向那几名心腹家将!事出突然,家将们根本来不及反应,顷刻间就被打翻在地,缴械制服。
帐外的公孙军士兵听到动静冲进来,却见首领已被制住,刀剑加颈,顿时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放下兵器!降者不杀!”苏飞厉声喝道,手臂微微用力,公孙尧顿时呼吸困难,面色涨红。
主将被擒,最后的抵抗意志也随之崩溃。不知是谁先扔下了武器,很快,哐啷之声不绝于耳,营内守军纷纷弃械投降。
当赵广和杜衡率大军进入营寨时,看到的是跪满一地的降卒和被捆得结结实实、面如死灰的公孙尧。
“报将军!幸不辱命!公孙尧在此!”苏飞押着公孙尧,上前复命。
赵广大喜,重重拍了拍苏飞的肩膀:“好!苏飞!此战你当居首功!本将必为你向陛下请功!”
他转头看向失魂落魄的公孙尧,冷然道:“公孙少将军,尔祖尔父悖逆天朝,终至族灭。你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押下去,严加看管!”
至此,萨哈林岛公孙氏残孽,被彻底肃清。
数日后,赵统的龙鳞营也从北部传来消息,已封锁黑龙江口,并未发现逃敌。
冰封的海岛终于恢复了平静,唯有那一道晶莹的冰垒,仿佛在诉说着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的登陆与擒王之战。大汉的旗帜,终于插在了这片极东之地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