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早算定:辛毗必谏袁熙,教你率三千轻骑渡河劫粮。
而此处......银枪划破暮色,指向四周林立的 ** ,才是真正的粮营。
从头到尾,这都是我军的军师谋略。
目的就是要歼灭你手下三千铁骑,为主公渡黄河扫清阻碍!
赵云毫不掩饰,将秦牧的完整计策全盘告知颜良。
颜良全身颤抖,倒抽冷气,陷入巨大震撼之中。
原以为是秦牧识破了辛毗的计谋...
没想到竟是辛毗中了秦牧的圈套,被刘备君臣玩弄于股掌?
此人的智谋已达不可思议之境!
我河北所有谋士加起来,也绝非他的对手!
刘备得此高人相助,袁公岂有不败之理...
颜良脑海中嗡嗡作响,犹如醍醐灌顶。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笼罩全身。
可笑袁氏父子至今都不知在与何人争斗。
他们怎可能有胜算...
颜良喃喃自语,神情恍惚。
赵云不再多言,转身向西下令:
押解颜良,即刻返回高唐复命!
高唐城府衙内。
刘备正与秦牧、陈登研究河北局势。
主公,子龙将军凯旋了!
陈到兴冲冲前来报喜。
刘备大喜过望,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子璟,你的计策成功了!
袁家三千铁骑已被歼灭,渡河再无阻碍!
刘备激动地看向秦牧。
秦牧却神色自若,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只是淡然一笑:
既然子龙得胜归来,理当设宴庆功。
刘备开怀一笑,立即吩咐设宴款待赵云。
不多时。
赵云从容步入厅堂,上前行礼。
禀报主公,正如军师所料,颜良果然率三千骑兵突袭漯阴。
末将与朱休穆联手,将来犯的袁军尽数剿灭。
末将生擒敌将颜良,特押解回营复命!
赵云昂然汇报战况。
全歼三千敌军!
生擒河北名将颜良!
大获全胜!
真乃常山赵子龙!
军师所言不虚,欲擒颜良,非子龙不可!
刘备赞叹不已,对赵云大加赞赏。
赵云神色平静,请示颜良处置事宜。
刘备遂命将颜良带上堂来。
片刻。
被捆缚的河北名将押至大堂。
颜良自忖必死,神色凛然不屈。
不料刘备离座下阶,亲手为其松绑。
此举令颜良愕然。
先前的决绝之色,顿时化作满脸困惑。
久闻颜将军勇冠三军,武艺超群,乃当世虎将!
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来人,为颜将军设座,斟酒压惊。
颜良震惊不已,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位雄主。
这位手握四州之地,将袁绍逼入绝境的霸主,竟待他如座上宾?
究竟何意?
颜良心念电转,猛然醒悟。
刘备礼遇贤才,分明是要招揽于他!
想通此节。
颜良眉头微蹙,抱拳道:
久闻玄德公礼贤下士,有明主之风,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良深受袁公大恩,自当以死相报。
颜某绝非卖主求荣之辈,誓死效忠袁公!
玄德公,请速速赐我一死!
刘备闻言一怔。
他万没想到颜良性情这般刚烈,自己尚未开口劝降,对方便已断然回绝。
更口口声声要为袁绍尽忠赴死!
这般赤胆忠心,倒让刘备心生敬意,愈发不忍下手。
见颜良如此决绝,刘备一时束手无策,只得转向秦牧求助。
颜将军何其愚钝!
秦牧厉声呵斥,缓步上前。
颜良身形微震,沉声道:
为主殉节,何愚之有?
为明君尽忠是节义,为昏主送死是愚忠!
秦牧冷笑一声,戟指向北:
官渡一战,张合为袁绍拼死力战,换来的却是何等下场?
袁绍偏信辛毗谗言,竟诬陷张合私通曹操,将乌巢之失全推在他身上,生生逼得张合投敌。
不思悔改也就罢了,反而一怒之下屠尽张合满门七十余口!
我倒要问问,这等昏聩之主,可值得你以死相报?
颜良踉跄后退,如遭雷击。
方才视死如归的决绝之色,此刻已消退大半。
张合之事,确是他们河北将领心中隐痛。
虽与张合交情不深,但颜良心知对方降曹实属 ** 无奈。
当日袁绍要诛杀张合全家时,颜良也曾冒死进谏。
可惜。
袁绍非但不纳忠言,反将他痛斥一通,质问是否也与张合一般暗通曹操。
虽知是主公一时气话,但字字诛心,至今想起仍觉寒意彻骨。
此事,亦在他心中,种下了对袁绍不满的萌芽。
若非袁绍昏聩,纵容诸子夺嫡,坐视河北士族与汝颍士人相争。
审配怎敢在官渡对阵之际,拘押许攸亲眷,生生逼得许攸叛投曹操?
若无许攸泄密,曹操岂能洞悉袁军虚实,一举焚毁乌巢,令十五万大军顷刻溃散?
试问,若非袁绍无能,袁氏何至于沦落至此等绝境?
秦牧直指官渡败因,再度厉声逼问。
颜良垂首,默然不语。
那股赴死之志,又消减了几分。
袁绍若明事理,怎会明知袁熙庸碌,仍命其统率高唐兵马,凌驾于你之上?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轻信辛毗诡计,迫你率残存骑兵突袭漯阴,自投罗网?
此刻那辛毗,怕已重施故技,诬你私通我主,故意葬送三千将士。
袁熙父子,定如对待张合那般,对你恨入骨髓!
如此昏主,颜良,你真要为其殉葬?
这番诛心之论,令颜良浑身剧震。眼中最后一丝决绝,霎时灰飞烟灭。
我在此妄图死节...
那袁公,怕是正暴跳如雷,视我为眼中钉罢...
悲怆之情,如潮水般漫上心头。
效忠这般昏主赴死,还敢自称明智?
秦牧最终喝问。
颜良彻底缄默。
先前的视死如归,此刻已化作满地凄凉。
任谁都看得出,颜良已被秦牧点醒,再无为袁绍殉节之念。
秦牧见状后退,侧目扫向刘备。
那老刘心领神会,当即肃然道:
子正兄,你这身过人的武略将才,若为袁氏这等逆贼殉命,实在可惜!
不如归附我刘玄德麾下,同襄讨贼兴汉的伟业!
见火候已到,刘备便直截了当地向颜良表明了招纳之意。
颜良闻言身躯一震,缓缓抬首望向刘备,见其神情真挚,目光不由闪烁。
这刘使君礼遇士人,气度恢宏,确比袁本初更胜一筹。
我颜某堂堂七尺男儿,与其为那昏主陪葬,何不择此明主,方不负平生抱负?
颜良心潮起伏,信念已然动摇。
正当他反复思量后,深吸一口气要表态归顺之际,却忽然想起要紧事,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踌躇半晌,颜良神情黯然,长叹道:
秦军师所言不差,袁公确非明主,不值得颜某效死。
只是我阖家老幼,族人亲眷,现今都在南皮城中。
若归降使君,只怕全家都要重蹈张儁乂灭门之祸。
使君盛情,颜某实在无福消受。
颜良道出难处,终究还是婉言谢绝。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
先前张合降曹,袁绍盛怒之下将其满门七十余口尽数诛杀。
颜良虽有归顺之心,却恐累及家人遭灭顶之灾。
刘备听闻颜良有归顺之意,心头先是一喜。
待明白其中苦衷,喜色渐消,反倒陷入两难。
他是真心要招纳这员虎将。
可若因此害得颜良满门被诛,于心何忍?
但要他就此放弃,又当如何?
这员猛将,杀之可惜,放之不能,若纵其重归袁氏,后患无穷。
刘备见颜良心系家眷,心生体谅,转头对秦牧低声道:军师,颜子正牵挂亲人,此事确实棘手。
秦牧眸中精光一闪,笑道:使君何必烦忧?将人接来便是。
袁本初岂会轻易放人?刘备眉头微蹙。
用他儿子作筹码呢?秦牧指尖轻敲案几,袁显奕(袁熙)这颗棋子,该动了。
刘备顿时会意,击掌大笑:好计!三千敌骑尽殁,颜良被擒,河北门户洞开——他猛然起身,佩剑铿然出鞘:传令三军,即刻渡河!直取平原,生擒袁熙!
帐外战鼓骤起,九万大军如洪流般涌向黄河北岸。
数百艘战船载着刘家大军向黄河北岸进发,甲板上站满全副武装的士卒。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肃杀之气弥漫整个河面。
平原城内张灯结彩,喜气冲淡了战争的阴霾。一处雅致的庭院里,有位倾城佳人凭栏而立,望着天边流云幽幽叹息。
脚步声由远及近,甄尧走进闺房。看见梳妆台上未动过的嫁衣,这位甄家长子皱起眉头:宓儿,婚期将近,怎么还未试穿喜服?
倚栏的少女正是即将嫁给袁熙的甄宓。她头也不回地答道:何必试穿,到时直接换上便是。语气里透着漫不经心。
甄尧听出妹妹对婚事的不满,叹息道:为兄知道你看不上袁熙的平庸,可他如今是袁家继承人。看在这层身份上,你就勉为其难吧。
袁家储君?甄宓唇角泛起讥诮,现今袁家困守平原、渤海两郡,已是穷途末路。兄长与父亲真以为袁家还有翻身之日?她转身时,眼中闪过洞悉世事的锐光。
甄尧怔住,没想到妹妹将局势看得如此透彻。他苦笑道:袁家处境我们自然明白。这桩婚事...其实族中早已多次推辞。话音里尽是无奈。
“那辛毗用我们甄家满门的性命相挟,父亲迫不得已,只能应允。”
“若不如此,甄氏全族都要折在袁公手里。”
甄尧道出隐情。
甄宓猛然转身,眸中蕴怒:“我甄家乃河北望族,富甲天下。他袁本初当真敢对我们 ** 手?”
甄尧神色惊慌,低声道:“小妹慎言!如今的袁公早已不是当年脾性。你可记得张合?七十余口的家族说杀就杀!若触怒了他,我们甄家岂能幸免?”
甄宓指尖微颤,心头悚然。
半晌,她银牙紧咬:“可曹刘联军压境,袁家覆灭在即。让我嫁给袁熙,岂不是将甄家绑上死船?到时候我们如何自处?”
甄尧满面愁容:“父亲与我何尝不知?但如今全族困在南皮,生死皆在袁家一念之间。若此刻违逆,立时便是灭门之祸!”
“先熬过眼前这关...才有将来可言。”
甄宓再无言语。
望着案上那袭刺目的喜服,她阖眸轻叹,满室寂然。
……
郡府内堂。
袁熙对镜抚弄新郎锦袍,眉飞色舞。
“二公子这身装扮,当真翩翩俊朗,英气逼人!”
辛毗的谄笑在旁响起。
这句奉承让袁熙嘴角愈扬,镜中人愈发志得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