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大娘人笑的挺和蔼,但是出门在外,说回家比说访友安全,许金枝留了个心眼。
“回家啊……那敢情好!”
去小佟娘子家,要行的路不远不近,许金枝一路又听又看,听两位妇人说话,看两位妇人张嘴,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哪儿呢?这旁边靠着的姑娘也睡得忒实了些,他娘就在耳边说话,也没有醒,难不成习惯了?
不对劲儿……
许金枝盯着对面老妇人张张合合的嘴出神,嘴……嘴……牙……牙……牙!
许金枝脑中灵光一现,她觉出来不对劲在哪儿了,这老妇人衣衫绣花,耳坠银环,穿着像是殷实人家。
再就是是她这女儿,身量高挑,露在外面的肌肤也匀称白皙,一瞧就是不过苦日子的。
可偏偏这老妇人有一口破破烂烂的坏牙,爹说过,看人先看牙,只有过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家,每日吃带有麸皮的粗粮,才会把牙齿磨腐成这般模样。
如今这世道,哪怕是江宁城普通的村户人家,都不至于说穷苦至此,更何况这老妇人说自家是城中富户。
若单单两种怀疑出其一,许金枝会觉得是不是这妇人早些年过得不好,或者这姑娘实在是累了,但两种怀疑加到一起,许金枝脑子里止不住的想,这老妇人和这睡着的姑娘,是不是不是一家子啊。
那岂不是……拍花子!
“婶子,这妹妹身上的纱裙挺好看,哪家衣坊的呀,我给我家妹子买一件儿。”宁信有,不信无,若是怀疑成真,可不能毁了这姑娘,若是她想错了,也损失不了什么。
“城里逛街看见的,忘了是哪家了……”
一直是老妇人在说话,突然被人反问了,一时怔愣,没接住话。
许金枝心里更怀疑了,可她也不晓得怎么办,旁边这妇人瞧着不是一伙的,可从被套话的程度看,脑子也不聪明,她贸然做什么,容易把自己搭进去。
可真是,后背潮凉潮凉的。
一路上,许金枝绷着神,稳着心,打算过一会儿等停了,要是她先下,她就赶紧找染坊的人一面跟着,一面报官。
到地方,那老妇人扶着姑娘起身,许金枝才发现,车里四人竟是在同一地界儿下马车。
“瞧瞧,我这一驴车人凑的巧吧!”赶着大爷收着车费,十分满意。
“可真巧。”许金枝咬牙。
“妹子,闺女儿,今天咱们有缘分呐,走走走,到婆子我家中坐坐。”
就马车的地没几步,老妇人手劲儿挺大,连拽带劝,手上揽着那姑娘,一手还来拉许金枝,话还是对那妇人说的。
“老姐姐,不必……”
那中年妇人还笑着回绝的功夫,许金枝已经在挣脱老妇人的拉扯了。
她也顾不得什么,一条油乎乎的猪肉就往对方脸上甩,她可万不能被拉进屋去。
就在许金枝孤身奋战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老妇人手上揽着的昏睡姑娘突然就站直了,“咔嚓”一下子,就把老妇人胳膊给撇了。
“嗷——呜……”老妇人刚惨嚎,许金枝手比脑子快,从篮子里掏出颗大杏就塞老妇人嘴里了。
“咔嚓!”那姑娘顺势又撇了老妇人一条腿,接着朝许金枝点点头,就朝旁边的屋宅里冲去。
“啊呀,这咋回事儿啊!这咋回事儿啊!”旁边的中年妇人吓的要上树。
“嘘——”许金枝来不及解释,赶紧把人嘴捂上,再闹动静就坏事了。
“拍花子的,估计是拍着狠人了。”许金枝指指躺地上呜呜的老妇人给眼神惊恐的中年妇人解释。
又看看地上这塞着杏儿流口水的,“呸,酸不死你!”
“谁!”
“嗷~——”
“啊——!”
“嘭嘣咔!”
就听见宅子里十分热闹,人飞人跳一阵子,许金枝心里忐忑,那女侠瞧着身手厉害,就是不知道一个人能不能行啊,她要是出不来……
许金枝想着这老妇人已经瞧着她们的脸了,不能留这里,得砸晕了再去报官。
“吱……”里面动静停了,不晓得是谁走出来,许金枝也带着妇人藏屋后边不出现,准备发现不对就来一个绕屋而走。
瞥见衣裳颜色,确定出来的是刚才那女侠,许金枝才敢露头。
“在下裴三,多谢这位姐姐相助。”侠女开口了,许金枝又是一惊,这声音也不对啊!
这怎么话语清朗,是男子的音量?
“呃……在下这,这,在下是为官府做事的,这一伙人流窜各地,拐卖良家,某不得已才做女子装扮,二位姐姐可别误会!”
眼前女子,男子,男扮女装子,这才反应过来,手慌脚乱,团着手上纱巾解释,有察觉到手上玩的是什么,慌慌张张扔了。
裴三心里把上司骂了数遍,这出的什么馊主意,我裴三一世英名啊!
“啊,嗷嗷,没事儿,辛苦啦!”坏人伏法,查看过男子递过来的腰牌,许金枝胆子又回来了,管他男扮女还是女扮男,是好人就行。
“我说……差爷啊,你……可有婚配啊?”旁边妇人看几眼裴三,问上一句。
许金枝眼珠子都睁大了,姐姐,您才是真的厉害,您刚才都要上树了,现在还关心孩子婚事呐,许金枝想想自己,三个孩子还小,我不会也有这么一天吧!不敢想。
等当地同僚到场的功夫,许是为了安慰两位无辜百姓,裴三浅讲了讲事情经过,他不是江宁的官,跨越三个州府追踪到江宁,乔装打扮找到其中一个窝点。
“官爷,这里头有多少人呐?”
“约有六七位。”裴三知道他们问的是多少被关在此处的人。
“畜生!”方才要上树的妇人又冲出去踢那老妇,她家亦有适龄的女儿,听不得这些畜生行径。
来自何处,裴三不得透露,所涉细节,裴三不能详谈,许金枝和中年妇人也不问,官与民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