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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早知道李怀德和王老爷子都是只看利益、不讲情面的人,
可真轮到自己头上,还是觉得憋屈。
说到底,在王老爷子眼里,他李进阳的分量,比不上津门那边送来的“诚意”。
不管是谁,在他那儿都有个价码。
“妈的,等这阵风过去,赶紧换条船。”
“跟这些人混下去,迟早要栽。”
李进阳在外头随便吃了点东西,回到四合院。
刚到大门口,就看见刘海忠和几个没去上工的邻居蹲在那儿闲聊,
一个个说得眉飞色舞。
“进阳,干得漂亮,还是你有办法。”
“那当然,不然怎么说是大人物呢?几个外地人想在咱们四九城耍横,转眼就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真厉害!”
“二大爷,您可得好好谢谢人家李进阳,要不是他出面,您家这回可要遭大罪了。”
“嘿嘿,是该好好谢谢。”
李进阳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把刘海忠请到了自己家。
“刘师傅,随便坐。”
“哎,好,进阳,这次真是多亏你了。我家的情况你也清楚,现在手头紧,你放心,这份情我记在心里,等缓过劲来一定好好报答……”
刘海忠以为李进阳叫他来家里,是想让他表示表示。
李进阳连忙摆手,“这么说就生分了,咱们之间不用这样。”
“咳,其实找你是想说,事情出了点岔子,那些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了……”
李进阳说完,刘海忠气得嘴唇发白,呆呆地说不出话。
以他的见识,除了生气,也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
翻来覆去,嘴里就念叨着一句:
“他们怎么能这样……他们怎么能这样……”
也难怪刘海忠难受。
谁家儿子被人剁了手指,结果凶手又被有权有势的人保下来,谁都接受不了。
可不接受又能怎样?
在他眼里,本事通天的李进阳都束手无策,他还能怎么办?难道去县衙门口撞死?
没用的。
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
当影视剧里的情节在现实中上演,往往比戏里更残酷、更现实。
“唉,不管什么年代,都有好人,也都有坏人。”
“刘师傅,我跟你说件有意思的事,你别往外传。”
“呵,钱财真是动人心,能消磨人的意志。解放才十几年,当年枕着枪睡草地都不怕的悍将,如今有些人却因为房间地毯有异味,就非得派人去国外采购……”
“你懂我意思吧?”
“先这样吧,陈马虽然死不了,但那些人总得给我几分薄面,就继续关着,关个几十年再说。”
“牢里可不是享福的地方,我会安排人好好‘照顾’他们,保准叫他们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刘海忠勉强挤出笑容:“行,这样挺好,真让他们死了反倒便宜了他们。进阳,多谢了。”
老刘离去的身影透着落寞。
或许这是他头一回意识到,自己向往的干部身份,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自在。
一级压着一级,
官大一级压死人。
此刻刘海忠心底已立下重誓:
不惜一切代价,拼了命也要往上爬,非当上大干部不可。
李进阳若是知道,怕是会哭笑不得。
他绝不会想到,这事竟阴差阳错地**了老刘,让他在后来的风潮中彻底失了控。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约莫半个月后,这事渐渐被淡忘,街坊邻居也有了新的闲话家常。
刘光齐夫妇并没留在四九城。
某天,他们又悄无声息地回了津门。
或许是因为陈玉婷一家都是津门人,舍不得离开故土;
也可能是刘光齐实在受不了他爹的脾气。
临走前,他们特地到李进阳家登门道谢,说会永远记得这份恩情。
李进阳只是笑笑,没往心里去。
他看的,本就不是他们俩。
背后那些层层叠叠的算计,刘光齐这辈子怕是都看不明白。
而且说实话,他压根不信刘光齐那套说辞。
老刘家那三个儿子,没一个靠谱的。
指望他们知恩图报?等着吧。
不过让李进阳意外的是,刘光齐的媳妇倒是个明白人。
她回到津门安顿好后,还托人给李进阳家捎来了不少谢礼。
有各类天津特产,也有各式布料。
虽然不算贵重,但在那个凭票供应的年代,普通人很难弄到这些。
李进阳暗自感慨,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实在可惜。
生活渐渐归于平静。
李进阳单日留在四合院陪伴王秋白,双日则去秦京如那里**作乐。
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一时间,岁月静好。
直到——
许久未见的海子,重新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李进阳刚从秦京如那里出来,就看到易忠海和一大妈正指挥着人往三轮车上搬家具。
看已经装好的两辆三轮车上的衣柜和其他行李,似乎又要搬家?
李进阳停下脚步,点了根烟,默默注视着,心里有些好奇。
说起来,他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到易忠海了。
虽然两家现在是邻居,住得更近,但自从聋老太太去世、易忠海搬离南锣鼓巷后,他似乎下定了决心,惹不起也要躲得起。
平日里上下班,要么早早出门,要么很晚才回来,两人很少碰面。
即便偶尔遇上,易忠海也总是匆匆扭头走开,绝不和李进阳搭话。
主打一个不招惹。
两家仅一墙之隔,却仿佛老死不相往来。
李进阳见他这么识趣,自然也懒得再理他。
毕竟他一个年轻小伙子,总不能无缘无故总找一个老头的麻烦。
可这又是怎么回事?
住得好好的,怎么又要搬家?
无论什么年代,搬家对普通人家来说,都是一件麻烦事。
没人会无缘无故折腾。
李进阳抽完最后一口烟,踩灭烟头,见易忠海那边也刚好装完车,便主动溜达着走了过去。
他觉得,身为老邻居,应该主动去问问,表示一下关心。
成年人的世界,即便有再大的矛盾,也很少摆在脸上。
“易师傅,您这是又要搬走了?”
“哎,进阳,对,得搬了。是不是动静太大打扰您了?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我正好出来散步。这回是搬哪儿去?”
“嘿,说来运气好,厂里不是刚分一批房嘛,房管科通知我,分到了一套,就在咱以前那个院里——前院老王家不是一直没回来吗?就他家那间……”
简单聊了几句,李进阳算是明白了。
心里却觉得不可思议。
他怎么也想不通,易忠海是怎么做到的。
明明之前已经分过一套房,虽然那房子后来被自己弄到手,可他的分房记录肯定还在。
照理说,他应该不算待分房的职工了。
怎么还能分到房?
这几年轧钢厂规模扩大,不少职工连一套房都没分到,住房紧张的人多的是。
按理说,该先解决他们的困难,轮不到易忠海。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这绝不是运气好就能办成的事,肯定是有人在房管科那边打了招呼,走了特殊照顾。
那么,易忠海这回是攀上了谁?
看着易忠海跟着骑三轮的搬家队伍走远,李进阳心里好奇得紧,决定去打听打听。
不搞清楚这个问题,他晚上怕是睡不着。
成功的人往往就爱钻牛角尖。
不管易忠海现在装得多老实,李进阳都毫不怀疑他对自己怀恨在心。
毕竟,易忠海认的干娘——聋老太太,是被自己气死的;他当亲儿子疼的傻柱,也是因为自己把何大清叫回来,才坏了他的算计。
更别提,他身上的残疾是自己造成的,房子也是因为自己才没的……
这种仇,李进阳觉得,换作是自己,一辈子也忘不掉。
现在易忠海老实,不过是惹不起自己,暂时忍着罢了。
一旦有机会,他怕是恨不得在自己**。
他究竟攀附上了哪方势力?
“……李主任,一车间易师傅的住房分配记录属实。档案显示,他建国初期分到的房屋本就属于危房,且未曾修缮。根据政策规定,作为八级技工,他完全符合申请改善型住房的条件……”
房管科的年轻女办事员语气恭敬地解释道。
李进阳环顾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不动声色地将二十元钞票与全聚德烤鸭券推到对方面前,压低声音笑道:“最近见你清减了些,工作太辛苦了吧?该好好补补身子。”
女办事员会意地笑着道谢,随即凑近轻声补充:“是杨厂长的王秘书亲自来找科长办理的。”
走出房管科,李进阳心头的疑云非但未散,反而愈发浓重。
他百思不得其解。
若没记错,先前因易忠海之事,杨厂长可谓损失惨重——不仅失去了宣传科长之位,更在上级压力下被迫向他赔礼道歉并作出赔偿。
按理说杨厂长不对易忠海恨之入骨已属难得,怎会反而出手相助?
李进阳满腹疑窦,只觉这段时日未关注厂里动向,局势竟已变得如此陌生。
此事顿时棘手起来。若直接询问杨厂长,必然只能得到官样文章般的答复。
如今问题的核心,已从“易忠海为何能二次分房”转变为“杨厂长为何要帮助易忠海”。
南锣鼓巷95号四合院。
当易忠海领着搬家队伍回来时,顿时在院里引起轰动。
不少住户端着饭碗出来围观,个个面露惊奇。
“老易?真是你!这是怎么回事……”
易忠海又向阎阜贵和邻居们解释一遍,随即指挥工人卸下家具,结清费用后遣散众人。
紧接着他挽起衣袖,与一大妈共同打开老王家的房门,开始里里外外彻底清扫整理。
这家以前是掏粪的,不彻底打扫可不行,工程不小。
院子里有人冷眼瞧着,也有人主动递上清扫工具。
更多人则在边上嫉妒得牙痒痒。
尤其阎阜贵最是憋闷,难受得几乎挂不住脸。
老王家的这间房在院里人看来就是块香饽饽,谁都惦记着。
阎阜贵跑了好几趟街道办,想买下来,街道办一直推说是轧钢厂分的房。
没想到,最后竟落到早就搬走的易忠海手里。
太离谱了!
没过多久,傻柱走了过来,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帮易忠海干起活来。
脸上没有一点对一大爷回来的惊讶。
像是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