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的飞机是六点半到的。
小何在机场等人,先把宋玉送到小区,又连夜带着人去了酒庄。
赵羽卿揉着发沉的太阳穴,指尖刚触到门把手,就听见屋里隐约传来熟悉的声音,混着手机游戏的音效,懒洋洋地飘出来。
她打着哈欠转开门锁,暖黄的灯光涌出来,先撞进眼里的是沙发上窝着的江柏易,他跷着二郎腿,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点动,嘴里还叼着颗糖,一副没骨头的样子。
“醒了?”
声音从阳台那边飘来,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尾调,赵羽卿的哈欠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抬眼望去,她最喜欢的秋千被人霸占,那个人还duan大一只。
熟悉的嗓音,“阿玉哥哥?”
宋玉抬眸看来,里面的白衬衫随意扣着,领口松垮地留了两颗扣子,冷白的锁骨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平添几分慵懒。
外面套着件黑色针织开衫,袖口挽到小臂,下身是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裤,衬得双腿修长笔直。
可偏偏……他嘴里咬着根棒棒糖,与这一身禁欲系穿搭形成极其强烈的割裂感。
赵羽卿的瞌睡瞬间跑了个精光,只剩下满心惊讶,脚步不自觉地往阳台挪,“你怎么在这?”
她早上还看见曲阿姨张罗宴会的朋友圈。
宋玉嘴里咬着棒棒糖,抬眼看到她湿红的眼睛,快速移开了眼,“你说呢?”糖棍在齿间转了个圈,含糊的声音里透着点不自然的僵硬。
赵羽卿刚睡醒,头发随意用个珍珠抓夹挽在脑后,额前散落着几缕柔软的碎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身上套着件宽大的白色连帽卫衣,帽子耷拉在背后,露出纤细的脖颈,整个人透着股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慵懒劲儿。
脚步轻快地扑过去,双手紧紧扒着秋千的麻绳,灯光洒在她脸上,睫毛像小扇子似的眨了眨,两眼一转,带着点狡黠的笑意开口,“又被逼相……”亲了?
宋玉眼疾手快,把手机扔在秋千上,飞快地从桌上里摸起颗水果糖,剥了糖纸就往她嘴里塞,“吃糖!”
就不指望她能好好说话。
跟赵羽生一个样!
“唔!”没说出口的话就这么被堵了回去,甜腻的果香瞬间在口腔里炸开。
赵羽卿含着糖鼓着腮帮子,一脸控诉地看着他。
他伸手将赵羽卿的卫衣帽子往她头上盖,遮住她那双眼睛,“老实吃糖,别乱说话。”
“赵羽卿,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江柏易靠在沙发上,憋着笑。
刚才赵羽生开门见到宋玉的第一句话:你妈又让你相亲了?
自从赵羽生有结婚的讯息传出,宋玉过年那几天,家里上门的适龄姑娘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了。
说来庆幸,幸好他跑得快,老爷子还没来得及组什么相亲宴。
“你又不是不知道,曲姨都要把民政局搬家门口了。”江柏易在沙发上笑得花枝乱颤。
宋玉开口,“你也逃不掉,我出门前,听到你妈跟我奶奶聊天了。”
江柏易的笑声戛然而止,猛地从沙发上坐直,一脸不可置信,“我妈?跟你奶奶?她们说什么了?”
宋玉将糖放回嘴里,眼神似笑非笑,“隔壁史阿姨家的女儿刚回国,让你有空去见一面,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江柏易哀嚎一声,但很快,他无所谓的翘着二郎腿,“哥们年轻貌美,用得着相亲?”
宋玉咬着那棵糖,闻言慢悠悠点头,腮帮子微微鼓起,声音带着点糖的甜腻,“确实用不着,实在不行,江家不是还有联姻这条路么,既体面又能巩固合作,多好。”
“那不一样,我家还有我哥呢。”
宋玉咬着那颗糖,“是么,我家刚好也有个弟弟呢。”
“啊?宋玉你说什么?”
“咱家现在不是我一个独生子吗?”手机上,宋珏的声音传来。
他们在玩游戏,刚好开着麦。
“阿珏哥哥?”赵羽卿叫了一声。
“是我是我。”
“卿卿我跟你说。”
“宋玉太过分了,他竟然不带我去找你!”
“他还骗我,说带我一起,我……”宋玉嫌吵,把关了麦。
鼓噪的弟弟,总让他无比羡慕自家兄弟,家里有个暖心的妹妹。
赵羽生跟洛羡予这会从卧室出来,“收拾一下,去吃饭。”
“哎?宋玉你丫的别挂机!”
哦,江柏易那边还开了话筒。
但很快,他也退了游戏,只剩下千里之外的宋珏。
夜风卷着碎雪沫子刮过街角,梧桐枝桠光秃秃地戳在铅灰色天空下,寒气顺着衣领往骨头缝里钻。
赵羽卿裹紧了脖子上的围巾,又问了一遍,“阿玉哥哥,你不应该在港城?”她跟宋玉并排走,看了眼前面的哥哥嫂子。
赵羽生穿了件白色的羊绒大衣,将洛羡予的手放进口袋,此时正低头听洛羡予说话,侧脸线条在冷光里显得格外柔和。
江柏易在最后面接电话,语气算不上好,偶尔蹦出几个字眼,带着明显的不耐。
宋玉嘴里还咬着那根棒棒糖,闻言慢悠悠拿下,舌尖下意识地舔了下唇角残留的糖渍,那抹甜腻仿佛没能冲淡眼底一闪而过的厉色,像冰面下骤然翻涌的暗流,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下一秒,他又恢复了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眉梢眼角都浸着笑意,伸手拍了一下赵羽卿的帽子,“听说大小姐受委屈了,阿玉哥哥过来看看谁那么不长眼。”
赵羽卿呼吸一滞,又是因为她?
宋玉似乎看出什么,“没想到还是来晚了,阿玉哥哥都没有发挥的空间。”他语气中难掩失落。
“不过幸好,阿玉哥哥带了个梅花养护高手过来。”
“还不算没用。”他半开玩笑逗着赵羽卿。
“阿玉哥哥带了谁?”
“你猜?”宋玉逗她。
“猜不出。”她虽然知道宋奶奶家有个梅园,甚至养了许多专业的植物学家,但要说了解,她还真不知道。
宋玉继续逗她,“猜啊,猜对了阿玉哥哥告诉你。”
赵羽卿抬手就往他身上拍,“我猜对了还要你说?!”
宋玉闪开,继续逗她,“你不猜,我怎么跟你说?”
“宋玉!”
“那棵红梅不用担心,刚才姜叔叔给我回信息了,没什么问题,修剪一下好好养养,明年还能开。”宋玉陪她闹了一会,快到餐厅门口时,才正经些。
“没事就好。”她还是有点后悔的,冲动下把那棵红梅给砍了。
江柏易挂了电话后快步跟上,听见赵羽卿失落的语气,“我看过了,没伤到主干。”他点开照片,给她看那棵红梅。
主要还是她身高问题,再怎么挥电锯,也只是把下面的枝条砍断,上面的还在。
她不砍,来年也是要修剪的。
宋玉继续开口,“那棵树是死物,你是活生生的人。”
“嗯?”赵羽卿没反应过来。
宋玉没再开口。
五人踩着积雪,一步步走向亮着暖黄灯光的餐厅,门口玻璃门上凝着薄薄的霜花,将外面的寒风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