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茜把头轻轻靠在张承的肩膀上，鼻尖蹭到他大衣上的雪松味，那是她这两年里最熟悉的味道，也是唯一能让她暂时安心的味道。她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张承的大衣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张承感受到了她肩膀的颤抖，也摸到了那滴冰凉的眼泪。他没再多问，只是收紧了手臂，把她搂得更紧些，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小孩似的轻声安慰：“不想说就不说，没关系。要是觉得闷，等周末雪停了，我带你去唐人街吃你喜欢的红烧肉，好不好？”
他还记得她喜欢吃红烧肉，记得她吃的时候要放两颗话梅去腥；记得她冬天容易手脚冰凉，每次开车都会提前把暖气开好；记得她看《百年孤独》时，会在喜欢的段落旁边画小爱心…… 这些他都记得，可他不知道，顾小茜心里藏着的秘密，比多伦多的冬天还要寒冷。
顾小茜在他怀里慢慢平复了呼吸，抬手擦了擦眼泪，声音带着点哽咽：“我没事，就是刚才看外面的雪，有点走神。” 她不敢说实话，不敢告诉张承，她不是想家，是在想该不该继续骗他。
张承低头看了看她泛红的眼睛，没拆穿她的谎言，只是伸手帮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书房里冷，别待太久了，我刚炖了排骨汤，去厨房喝点暖暖身子？”
“好。” 顾小茜点了点头，跟着张承走出书房。路过客厅时，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扇落地窗，窗外的除雪车还在行驶，天空依旧灰蒙蒙的。她攥了攥口袋里的手机，心里的矛盾又深了一层 —— 张承的温柔像一张网，让她越来越不想挣脱，可洪小姐的威胁又像一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让她不敢停下脚步。
厨房里飘来排骨汤的香味，温暖的灯光落在张承忙碌的背影上，这画面像极了她曾经渴望的 “家”。顾小茜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张承熟练地盛汤，心里却像被两种力量拉扯着，疼得厉害 —— 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既不失去现在的温暖，又不用再活在恐惧里？这个问题，她还是没有答案。
排骨汤在砂锅里 “咕嘟” 冒泡，暖融融的热气裹着肉香飘满厨房，张承正拿着汤勺轻轻搅动，瓷勺碰撞锅底的声音清脆又安稳。顾小茜站在旁边，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擦眼泪的湿意，目光落在锅里翻滚的萝卜块上，心里刚平复的情绪还没完全稳下来，就听见张承突然开口。
“哦，对了，” 张承的声音混着汤沸的声响，却格外清晰，他侧过头看她，眼底带着自然的笃定，没有丝毫试探的犹豫，“明年我准备回国发展了。你要跟我一起吗？”
这话听着是问句，可语气里的肯定藏都藏不住 —— 张承太清楚顾小茜的处境了，她在加拿大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甚至连能说上话的熟人都没有，除了跟着自己，她没有第二个去处。更何况，这两年的朝夕相处，他早就把 “顾小茜会跟自己回国” 当成了既定的事实，问出口不过是走个形式，想听听她的应声罢了。
顾小茜却像被惊雷劈中，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慌乱，连呼吸都顿了半拍。回国？回滨海市？那个藏着洪小姐、藏着她不堪过去，还藏着 “收集张承罪证” 任务的地方？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她不敢想 —— 在多伦多的这两年，哪怕是扮演 “情人”，哪怕是提心吊胆，可至少远离了洪小姐的视线，远离了那些让她窒息的过往，她甚至偷偷奢望过，能一直这样躲在张承身边，哪怕只是自欺欺人。
“回…… 回国？” 顾小茜的声音有点发颤，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厨房的台面，冰凉的大理石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些，“为什么突然要回去啊？你在这边的生意……”
“这边的分公司已经稳定了，” 张承把火调小，盖上砂锅盖子，转过身面对她，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商人的果决，“总公司在滨海市，我爸年纪大了，想让我回去接手核心业务。再说，你不是一直念叨着国内的小吃吗？回去就能天天吃你喜欢的糖炒栗子、臭豆腐了。”
他笑着提起她偶尔说过的小事，以为她会像听到 “红烧肉” 时那样露出笑意，可顾小茜却笑不出来，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块冰，凉得发疼。她当然想回国内吃那些小吃，可她更怕回去后，洪小姐会像索命似的找上门 —— 洪小姐知道她在张承身边，知道她的任务，一旦回到滨海市，她就再也没有 “躲” 的余地，要么继续帮洪小姐搞垮张承，要么就被洪小姐打回原形，甚至可能比以前更惨。
“我……” 顾小茜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看着张承眼里的期待，看着他自然而然规划着 “两人一起回国” 的未来，心里的愧疚像潮水般涌上来 —— 张承把她当成要一起走下去的人，可她却藏着要毁掉他的秘密；张承以为回国是给她一个更安稳的未来，可她却知道，回国可能是把两人都推向深渊。
张承似乎没察觉到她的异常，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亲昵又自然：“怎么不说话？难道不想回去？”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放心，回去后我给你找个舒服的住处，你要是还想做演艺相关的工作，我也能帮你搭线；要是不想做，就安心在家待着，我养你也没问题。”
“我养你” 这三个字，像一根柔软的刺，轻轻扎在顾小茜的心上，她鼻子一酸。
砂锅里的排骨汤还在散发着热气，可顾小茜却觉得浑身发冷，仿佛已经提前感受到了回到滨海市的那种窒息感。她看着张承把盛好的汤端到她面前，碗里的萝卜透着诱人的粉色，可她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
张承把盛着排骨汤的碗递到顾小茜面前，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脸上的笑意，可顾小茜却觉得那热气像带着刺，扎得她眼睛生疼。她盯着碗里漂浮的葱花，脑子里反复回响着 “回滨海市” 这四个字，一个更可怕的念头突然从心底窜出来，让她浑身发冷 —— 张承一旦落地滨海市，他的生命就进入倒计时了，顾晓妍那些人，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多伦多的深夜静得能听到窗外雪粒落在玻璃上的细碎声响，卧室里只留着一盏昏黄的小夜灯，暖光勉强勾勒出张承熟睡的侧脸。他呼吸均匀，眉头微蹙，像是在做什么温和的梦，手臂还下意识地往顾小茜的方向伸了伸，似乎想把她搂进怀里 —— 这是两年来他们习惯的睡姿，张承总说抱着她睡觉更踏实。
她等了很久，直到确认张承睡得很沉，连翻身的动作都没有，才慢慢、慢慢地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微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她赶紧把亮度调到最低，手指在屏幕上颤抖着打字，每一个字都像在割自己的心脏：“张承说明年可能要回国发展，回滨海市。”
发送按钮按下去的瞬间，顾小茜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手机从指尖滑落在床单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她赶紧转头看张承，见他只是皱了皱眉，没有醒过来，才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背 —— 温热的触感传来，让她心里的愧疚又深了一层。她明明知道，这条消息发出去，相当于把张承往洪小姐的陷阱里又推了一步，可她不敢不发。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洪小姐的回复来得比想象中快，只有一个字：“好。”
就是这个简单的 “好” 字，没有多余的情绪，没有追问细节，却让顾小茜浑身发冷。她太了解洪小姐了，越是平静的回复，背后藏着的算计就越多。这个 “好”，意味着洪小姐已经开始布局，意味着张承回国后的每一步，可能都在她的监视之下。
顾小茜盯着那个 “好” 字，突然觉得很可笑 —— 自己这两年来小心翼翼地汇报、收集所谓的 “罪证”，其实在洪小姐眼里根本不算什么。洪小姐在滨海市的人脉盘根错节，就算自己不主动报信，她也能通过各种渠道查到张承的动向，甚至可能比自己知道得更清楚。自己不过是洪小姐手里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有用的时候留着，没用的时候随时可以丢弃。
她把手机调成静音，塞回枕头底下，重新躺好，却再也睡不着了。身边的张承还在熟睡，偶尔发出轻微的呓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顾小茜看着他的侧脸，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枕头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想起白天张承说 “回去后我养你” 时的温柔，想起他为自己炖排骨汤的认真，想起他在雪天里把围巾裹在自己脖子上的细心…… 这些温暖的片段，和洪小姐那个冰冷的 “好” 字交织在一起，让她心里像被撕裂成两半。
窗外的雪还在下，卧室里的小夜灯依旧昏黄。顾小茜闭上眼睛，却满脑子都是张承回国后的场景 —— 他会不会被洪小姐设计？会不会身败名裂？会不会像父亲和林海棠学姐那样，落得悲惨的下场？而自己，又该在这场风波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是继续做洪小姐的棋子，还是拼尽全力保护张承？
这些问题像无数根针，扎得她头疼欲裂。她知道，从发送那条消息开始，从洪小姐回复 “好” 开始，她和张承的未来，已经彻底被笼罩在阴影里，再也回不到之前那种看似平静的日子了。
滨海市的初秋带着清爽的凉意，星耀集团总部大楼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泽，门口旋转门不断吞吐着西装革履的职员，空气中都透着高效与专业的气息。顾晓妍站在大楼前厅，手里紧紧攥着装有入职材料的文件袋，白色衬衫的袖口被她悄悄捋了两次 —— 这是她从清北政法学院本科毕业后果断选择的职场起点，也是她第一次真正踏入这座城市的核心商圈。
“晓妍，这边！”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电梯口传来，顾晓妍抬头望去，就见李砚舟穿着深灰色西装，手里拿着文件夹快步走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李砚舟是她的直系学长，比她早几年毕业，如今已是星耀集团法务部的骨干，这次能成功入职，是靠他的内推。
顾晓妍跟着李砚舟走出电梯，刚拐进 18 楼的法务部区域，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了愣 —— 她此前在其他律所实习时见过的法务部门，多是挤在写字楼的小楼层里，格子间挨得密密麻麻，可星耀集团的法务部，竟占了整层楼的一半空间，光办公区就足有几百平米。
落地窗外是滨海市最繁华的 cbd 景观，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洒进来，把浅灰色的地毯照得透亮，连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香薰味，取代了传统办公区的沉闷。办公家具都是定制的深色实木款，每个工位都配着独立的储物柜和休闲沙发，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茶水吧，台上摆着进口的咖啡豆和新鲜水果，这哪是她印象里埋头审合同的法务部，倒像高端企业的总裁办公区，豪华又气派得让人有些不敢落脚。
“星耀是滨海市最大的民营企业，法务部是集团的核心部门之一，配置自然不会差。” 李砚舟似乎看出了她的惊讶，笑着解释了一句，脚步没停，引着她往办公区走。顾晓妍一边走，一边悄悄打量四周 —— 办公区里的人都在专注地工作，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却不显杂乱，每个人面前的电脑都是最新款，屏幕上大多显示着密密麻麻的合同条款或法律条文。
“现在部门一共 14 个人，加上你，就凑齐 15 个了。之前原部长在的时候，团队规模还要大些，后来他因‘合同疏漏’被问责离职，有两个人调去了其他部门，现在暂时由我以代理小组长的身份主持工作。”
“那两个空工位，你选一个吧。” 李砚舟指了指靠窗的两个位置，那里视野最好，能清楚看到楼下的车水马龙，“左边那个带独立小书架，右边那个离茶水吧近，你看哪个方便。” 顾晓妍犹豫了一下，选了左边的工位 —— 她更喜欢安静些的环境，而且书架上还能放些常用的法律书籍，方便工作时查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