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仙宫外,那凝固了万古的寂静,被清清这一声轻叹般的低语悄然打破。她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更带着一种穿透了无尽光阴的恍惚与哀伤,轻轻敲打在戒律神王那早已冰封的心湖上。
戒律神王依旧僵立在原地,白袍在微风中纹丝不动,仿佛真的化作了一尊秩序神像。唯有那双银白的眼眸,在听到这句话的刹那,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如同冰封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的石子,漾开了一圈无法抑制的涟漪。他周身的秩序神光不受控制地明灭闪烁,显露出其内心……早已是天翻地覆。
他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那执掌审判、言出法随的神音,此刻竟干涩沙哑得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亿万年的孤寂坚守,亿万年的以律法为甲、将情感深埋,早已让他忘记了该如何去回应这样一句……充满了温度的话语。
他看着清清那双深紫色的眼眸,那里面倒映出的,不再是记忆中那个虽然冷峻却眼底藏着炽热的少年神只,而是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被岁月与规则打磨得冰冷坚硬、连情绪都需要用神力去强行压抑的……“秩序化身”。
“我……” 他终于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久未使用的滞涩,“……时间……太久。”
太久了吗?久到连他自己都习惯了这副冰冷的面具,久到都快忘了,自己也曾有过会为了一抹笑容而心弦颤动的时光。
清清静静地望着他,泪痕未干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却带着无尽心酸的苦笑。她抬起手,似乎想触碰一下他那仿佛永恒不变的冰冷脸颊,指尖却在即将触及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壁垒烫到一般……微微颤抖着缩了回来。她垂下眼帘,轻声道:“是啊……太久太久了……久到……我差点都认不出你了。以前的你,虽然也总板着脸,但眼神……是热的。现在……好像连心,都跟着一起冷掉了。”
她的话语很轻,却像是最锋利的冰锥,精准地刺穿了戒律神王那厚重的神甲……直抵那颗被他强行冰封了亿万年的心!一股尖锐的、几乎让他无法呼吸的疼痛……猛地席卷全身!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脚下那块由秩序神金铸就的地面……竟无声地蔓延开几道细微的裂痕!
“不是的……清清……我……” 他急急地想要辩解,想要告诉她不是这样的,他从未忘记,他的心从未真正冰冷,只是……只是被责任、被规则、被那无尽的岁月……层层冰封了而已!可在触及清清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虚妄的紫眸时,所有的解释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最终,他只是颓然地……闭上了眼睛……从喉间发出一声压抑到了极致的、仿佛承载了万古重量的叹息。一滴……晶莹剔透、蕴含着磅礴秩序神力与无尽复杂情感的……神泪……竟不受控制地……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划过他冰冷的脸颊……滴落在神金地面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化作一小团氤氲的秩序神辉……随即消散。
这滴泪,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再次睁开眼时,银白的眼眸中,那万古不化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一丝,露出了底下深藏的、疲惫而脆弱的真实。他看着清清,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无尽歉疚与如履薄冰般小心的询问:
“你……还好吗?”
清清看着他眼角那瞬间蒸发消失的泪痕,看着他眼中那从未有过的脆弱与小心翼翼,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泪水再次涌出,却带着一丝释然的笑意:“我……还好。只是……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醒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混沌仙宫的方向,充满了感激与担忧:“是那位凌谕神主……他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
戒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想到凌谕那虚弱咳血的模样,心中更是百感交集,愧疚、感激、后怕……种种情绪交织。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我知道……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的沉默,不再是最初的死寂与隔阂,而是一种历经生死离别、沧海桑田后……不知从何说起、却又心照不宣的……复杂交流。空气中流动的不再是冰冷的秩序……而是某种……正在悄然解冻的……名为“过往”的暖流。
远处的星辰,似乎也因这对重逢的古老神只,而悄然偏移了一丝微不足道的轨迹。命运的星盘,在这一刻,因一缕逆天归来的魂,一滴融化坚冰的泪,而悄然偏转了一个极小的、却可能影响深远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