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午阳看着王德发激动的脸，理解他的不甘心。
王德发是石字营的老部下，真正的老大哥，能力绝对不差，守谷更是尽心尽责。
但是……
“王哥！”石午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凝，瞬间压下了洞内的嘈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守谷，从来都不是说是让你在简单的看门！”
石午阳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王德发的脸上，又缓缓扫过众人，
“野人谷，是我们所有人的根！是坤兴公主殿下的安身之所，是数万军民的存身之地！更是我们护国军在这鄂西北打下的第一块、也是最重要的根基！匠作营、粮仓田地、妇孺老弱……所有的心血，所有的退路，都在这里！”
他重重地点了点沙盘上野人谷的位置： “郝大哥坐镇房县，确实是我们的屏障！但谷内，必须有一个我绝对信任、能力出众、深知谷内一切脉络的人全权坐镇！这个人，非你王德发莫属！只有你在，我才能放心地把后背交出去，才能在湖南放手一搏！这责任，比在前线冲锋陷阵更大！更重！你明白吗？！”
石午阳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在王德发心头。
那股争功的冲动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被信任感和责任感。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喉咙滚动了一下，低下了头。
石午阳见王德发情绪平复，语气缓和了些，抛出了一个诱饵： “我走后，这谷内一切全权由你负责，而且，守谷并非只能被动挨打！我已与郝大哥谈妥，必要时，他的部队可以作为机动策应。你若本领102营驻守葫芦口，觉得谷内安稳，战机有利...”
石午阳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完全可以与郝大哥商议，抽调兵力，主动出击！北上袭扰郧阳府！东进荆州，为我主力在湖南战场分担压力，同样是大功一件！这难道不是你所求的军功？”
王德发不是蠢人，他只是心性太直，此话一出，马上能理解石午阳的意思，眼睛瞬间亮了！
是呀！守家也能打仗！
他的胸膛挺了起来，脸上的郁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赋予重任的昂扬斗志：“司令！末将明白了！末将遵令！一定守好俺们的家！”
安抚好王德发，石午阳心中已有定计。
他转身面向地图，声音清晰地做出最后部署： “好！出兵序列，就这样来定！”
“我部101营崔勇领一旅精锐为前锋营、101营余部、老六哥的106营合孙将军108营为中军！并将新训营2000人补充到108营所部...”
“另104营刘将军所部，为后军及预备队！”
“101营（王德发）、103营（马老歪）、105营（赵竹生）着令按原职责留守野人谷！”
“柳先生新编的107营，暂留谷内，协助留守营处理军务、整训新兵！柳先生老成持重，智略过人，王哥你要多倚重！”
“野人谷一切防务、民政、后勤，由王德发将军全权负责！遇重大事宜，可与郝帅及坤兴公主殿下商议决断！”
命令清晰下达，各人职司明确。
刘魁、王老六、孙德胜面露兴奋，摩拳擦掌。
谷内留守的四营将军也都沉稳领命！
唯有床榻上，郝摇旗的鼾声依旧如雷贯耳，仿佛这关系数万人命运的决策，不过是另一场与他无关的喧嚣。
石午阳站在洞壁的地图前，目光越过鄂西北的群山，仿佛看到了夔州城头的李字大旗，看到了湖南大地燃烧的烽烟。
两万护国军健儿即将踏上征途，前路是未知的腥风血雨，身后是必须守护的家园。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湖南的位置。
“各营部立即着手准备！兵甲粮秣，务必充足！三日后，誓师出征！”
洞府内，松明火把噼啪作响，将出征将领们坚毅或兴奋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
...
清晨的薄雾还弥漫在野人谷底，氤氲着草木的清冷气息。
河滩边，坤兴公主居住的小院门外，堵胤锡、袁宗第、牛万财等一行人，神情肃穆，对着紧闭的院门深深跪拜下去。
“臣等…叩别殿下！殿下保重凤体！”
堵胤锡的声音带着沉甸甸的忧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公主朱媺娖并未露面，只有魏和尚领着几个护卫站在院门内，默默注视着这一幕。
告别坤兴公主，堵胤锡等人径直来到司令部洞府。
石午阳已在洞外等候，一夜未眠的疲惫被强行压下，眼神依旧锐利。
“军门，袁将军，牛总兵。”石午阳抱拳行礼。
“石将军，”堵胤锡点点头，目光带着审视，
“湖南之事，迫在眉睫。不知将军何时能发兵？兵员几何？”
石午阳挺直腰杆，声音沉稳有力：“军门放心！石午阳既已承诺，断无戏言！三日后，护国军主力两万将士，必拔营启程，南下湖南！追随李过将军，共御强敌！”
“两万劲旅？！”堵胤锡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连日来的阴霾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他激动地一步上前，用力握住石午阳的手：“好！好！石将军真乃国之干城！有将军这两万虎贲襄助，湖南战局，定有转机！”
一旁的袁宗第也微微颔首，眼中露出赞许。
堵胤锡显然早有思量，他立刻转向身后脸色阴沉的牛万财，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牛总兵！为免石将军大军南下途经兴山时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摩擦，你即刻传令，兴山守将谢宝庆部，全员随你部一同移防至澧州一线！参与反攻湖南！不得有误！至于兴山防务…”
他目光扫过袁宗道，
“兴山交由袁宗道将军接防！”
牛万财脸上的横肉狠狠抖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和怨毒。
谢宝庆是他用来牵制石午阳的一颗重要棋子，更是他放在石午阳后心的一把刀！
如今被堵胤锡一句话就要调走，他如何甘心？
但在堵胤锡凌厉的目光和此地险要的环境下，他只能强压怒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末将…遵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