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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大明余晖中的守夜人 > 第245章 抠门还占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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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娘的身影消失在门帘后,文安之才搓着手坐下,竹椅“嘎吱”一声响。

“方才……是老夫莽撞了。”

他讪笑着去抠桌角一块翘起的木皮。

石午阳把户册摞到一边:“您老这么晚来,总不是专程赔罪的吧?”

文安之清咳一声,从袖笼里抖出卷皱巴巴的名单:“老夫已经派人往九连坪、巫山这些地界都递了帖子,”

他手指划过一串寨名,墨迹被汗渍晕开了花,

“想借你这野人谷的宝地,开个川东十三家的结盟会,捧坤兴公主的旗号!”

石午阳眼皮跳了跳——这老头,帖子都撒出去了,还装模作样说“借”?

他拎起冷透的粥碗抿一口:“岂敢劳督师说‘借’!督师要用野人谷,招呼一声就行。”

“嘿!”

文安之突然探身,老眼在油灯下精亮,

“你小子是不是不乐意?怕他们吃垮你那二十头过年猪?”

他伸出三根枯树枝似的手指头,

“老夫算过了,杀三头待客尽够!”

石午阳差点呛着:“您老连我猪圈几头猪都摸清了?”

他拍拍桌角一本粮册,

“杀猪事小,人吃马嚼的粮草……”

“粮草?”

文安之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半块蒿子粑,掰碎了泡进石午阳刚喝过的冷粥里,

“平阳坝的塔天宝愿出三百担苞谷,巫溪的谭家兄弟能给二百石糙米……”

他搅着粥碗里的粑粑碎,笑得像只老狐狸,

“这蒿粑你尝尝?广西带过来的。”

石午阳盯着那碗糊哒哒的粥,忽然伸手往文安之鼓囊囊的衣襟一探——

竟又摸出个油纸包!

解开来还是三个圆溜溜的蒿粑,还带着老头胸口的热乎气。

“堂堂大明督师,您这怀里……”

石午阳捏着蒿粑哭笑不得,

“是乾坤袋不成?”

文安之夺回一个塞嘴里,含混道:“当年被左良玉追进大巴山,七天七夜就靠怀里半袋炒面活命……”

他忽然把剩下两个蒿粑推给石午阳,

“喏,聘礼!省得你说老夫白吃你谷里的猪!”

洞府外传来守夜梆子声,油灯“噼啪”爆了朵灯花。

石午阳摩挲着温热的蒿粑,糙硬的麸皮扎着掌心。

老督师蜷在竹椅上打盹,鼾声一起,袖口滑出半卷盟誓名单,墨汁淋漓的“忠义”二字正盖住桌角的猪油渍。

石午阳苦笑着摇了摇头,搀着他睡在自己的床上,自己只能让亲兵拿来一张行军床。

……

三天后,野人谷的清晨浸着露水,忠烈祠的石阶被刷洗得发白。

赵竹生领着妇孺往梁上挂白灯笼,麻绳勒得手心通红。

祠堂里,新刻的灵牌挤满梯架和三面高墙,松木味混着桐油香。

刘志行踮脚摆最后一块牌位时,指尖在“王栓子”三字上停了停,抹去一点木屑。

文安之套了件浆洗得发硬的旧朝服,袖口还沾着蒿粑渣。

他对着满堂牌位躬下身,腰板弯得像拉满的弓:“忠魂在上——”

话音未落,祠堂外一百杆火枪朝天炸响,惊得崖壁扑簌簌落土。

石午阳领众将跪倒。

身后护国军和谷内百姓乌泱泱的人潮漫过校场、田埂和山坡,不知谁家娃娃哭起来,又被娘亲捂住嘴。

“维大明永历五年十二月……”

文安之的祭文念得还是像茶馆说书的一样,忽高忽低带着韵脚。

老周听得直抠耳朵,曹旺的金牙咬住衣领才没打哈欠。

三叩首时,石午阳的铁盔撞得青砖闷响。

他起身抓过布巾擦灵牌,布巾拂过“王老六”的名字,灰扑扑的松木透出点黄亮底色。

……

晌午的日头晒得人发昏。

石午阳扒拉着碗里的杂粮饭,米粒间混着沙硌牙。

王德发凑过来嘀咕:“司令,新祠堂的地界划好了,后山那片杉木林...”

“砍!”

石午阳撂下碗,

“扩建忠祠的梁柱要合抱粗的,地上要铺有青砖!”

王德发搓着手笑:“那得再雇三十个泥瓦匠,谷里头可没现成的……”

“找些江湖路子,去襄阳和夷陵这些大地方绑!”

石午阳抓起块蒿粑塞他怀里,

“跟匠头说,管饭不管工钱,干好了过年分猪肉!”

豆娘拎着陶壶过来添水,趁势往石午阳手心塞了块汗巾。

巾角绣着歪扭的野菊花,石午阳攥紧了,汗渍在花瓣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文安之杵着他那枣木拐杖过来,袍角扫倒两棵秋菜苗:“石小子,结盟会定在初八,你圈里那三头猪……”

“杀!”

石午阳吼得山谷回声,

“再搭上两头羊!让十三家当家的看看,咱野人谷的待客之道!”

祠堂阴影里,最后一批灵牌正被抬进厢房。

阳光斜切过门槛,一半亮得刺眼,一半沉在幽暗里,像道泾渭分明的生死线。

……

公祭日才过去两天。

郝摇旗的马队卷着烟尘冲进谷口时,惊得赵竹生家小子尿了裤子。

这黑塔似的汉子跳下马,铁甲哗啦一响,熊掌般的巴掌拍在石午阳背上:“石兄弟!想煞老子了!”

石午阳被他箍得双脚离地,铠甲鳞片硌得生疼,咳着笑骂:“松……松手!老子没死在湖南,倒叫你勒断气!”

忠烈祠的香炉还冒着青烟,下午的时候李来享和袁宗第也到了。

袁宗第蹲在祠堂门槛上,指尖抹了把新供的牌位灰,闷头不说话。

李来享解了孝带,脖颈晒脱了皮:“石叔,猪圈让腾两间出来?弟兄们睡马棚也成。”

随后几日,野人谷像捅了马蜂窝。

刘体纯的骡队驮着整只野猪,贺珍的亲兵扛来三坛包谷酒,谭家兄弟更绝——二十筐活鱼在溪边扑腾,腥气招来满谷野猫。

“乱套了乱套了!”

王德发踩着满地黄泥浆,指挥102营的士兵们拆柴垛搭帐篷,

“刘将军的人睡东校场,谭字营扎西坡!哎那个谁——别在萝卜地里屙屎!”

文安之杵着拐杖巡营,花白胡子笑得直颤:“瞧瞧!老夫就说川东豪杰给面子!”

忽然抽鼻子嗅了嗅,一把拽住扛羊腿的伙夫:“后厨宰了几头?”

“牛羊是各位当家自带的,咱谷里的猪……”

伙夫话没说完,老头已蹿到石午阳跟前:“石小子!说好的三头肥猪呢?”

石午阳正跟郝摇旗掰手腕,闻言腕子一沉输了局:“急啥?”

他揉着发红的手腕努嘴,

“您老数数,刘体纯带五只獐子,谭文牵十头羊,郝大哥更扛来半扇熊肉——够吃到过年了!”

文安之瞪眼:“你抠门还占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