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爷？！”
石午阳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名字像根烧红的针，狠狠刺了他一下！
他猛地打断狗剩，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惊怒交加的颤音，
“谁是榜爷？！”
一旁的陈大勇脸色也瞬间变了，急忙接话：“就是……就是之前我让帮着照看山寨的那个……附近山头的大当家，田大榜！他手下有几十号人，都是附近的青壮，熟悉这一片的山路……”
“田大榜？！”
石午阳在后世看过《乌龙山剿匪记》，想不到在明朝也有这号人物！
就凭这名字！石午阳几乎马上确定就是他！
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脑袋“嗡”的一声！
狗剩还在旁边不明所以地补充：“是啊，榜爷他有时候在寨子里住着，有时候带人出去……”
“坏了！坏了坏了坏了！”
石午阳再也听不下去，猛地跺脚，一连串的“坏了”脱口而出，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一把抓住狗剩的肩膀，手指用力得几乎要嵌进肉里，声音因为极度的焦灼而嘶哑变形：“狗剩！寨子里咱们的人！还有多少弟兄在？！立刻！马上！把所有人都给老子叫起来！收拾东西！马上撤！回野人谷！快！要快！迟一步全他妈得完蛋！”
狗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如同天塌地陷般的命令彻底搞懵了，张着嘴：“司……司令……这……这是咋了？出啥大事了？榜爷他……”
“快去——！”
旁边的曹旺早就憋不住了，猛地发出一声炸雷般的咆哮！
唾沫星子差点喷到狗剩脸上，
“你他娘的聋了？！司令说撤！立刻撤！再磨叽老子砍了你！快滚上去叫人！”
这一嗓子如同惊雷，彻底把狗剩吓醒了！
他再不敢多问一句，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转身就往崖上冲去，手脚并用，比兔子还快！
看着狗剩狼狈逃窜的背影，石午阳急促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
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崖壁，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震得枯叶簌簌落下！
陈大勇走到石午阳身边，脸色同样凝重无比，声音低沉而干涩：“司令……您……您是怀疑……榜爷他……出卖了咱们？”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心头发冷。
石午阳缓缓转过身，眼神里是彻骨的寒意和一种看透世事的冰冷疲惫。
他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石磨过：“还用怀疑吗？八成的可能，就是他！”
他猛地吸了一口冰冷的晨风，压下翻涌的怒火和恨意，
“这世道……人心……他娘的比这山里的狼还难测！”
陈大勇沉默地站在一旁，粗糙的大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刀的刀柄，望着崖口上方开始隐约传来的骚动和人声，眼神复杂。
是啊，这世道，人心……太难测了。
并肩吃过饭、喝过酒、称兄道弟的人，转身就能把你卖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
崖口下，空气沉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石午阳背着手，焦躁地在几块嶙峋的怪石间来回踱步，脚下的碎石被他踩得咯吱作响。
每一次抬头望向那陡峭盘旋的崖间小道，眼神都像要穿透石壁。
曹旺抱着膀子靠在冰冷的崖壁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不时抬头看一眼，又烦躁地垂下眼皮。
陈大勇则像个门神，按着腰刀柄，一动不动地挡在豁口前，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寂静的山林。
时间像凝固的铅块，每一息都沉重难挨。
突然！
“呜——呜——呜——！”
三声低沉而急促的号角声，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猛地撕破了清晨的寂静，从高耸入云的老鹰崖顶滚滚而下！
那是护国军紧急集结的信号！
石午阳猛地停住脚步，紧绷的身体微微一松。
号角声就是命令！
崖顶上的山寨里瞬间响起杂沓的脚步声、压抑的呼喝声、器物碰撞的叮当声……
一片混乱却又透着某种行伍特有的、绷紧的秩序感。
不到半个时辰！
崖间那片被藤蔓和雾气遮蔽的羊肠小道上，开始出现影影绰绰的人影！
一个，两个，十个，百个……
如同一条沉默的长龙，蜿蜒而下。
脚步声沉闷而急促，在山谷间回荡。
留守山寨的护国军弟兄们，背着简单的行囊，扛着刀枪，沉默而迅速地顺着小道涌向崖底。
当最后一个人影走下小道，在崖底那片不大的空地上迅速列队站定后，整个队伍透着一股压抑的肃杀。
狗剩气喘吁吁地从队伍后面挤到前面，跑到石午阳跟前，脸上还带着奔跑后的红晕和紧张：
“司令！寨子里能喘气的弟兄，都在这儿了！点过了，两……两百四十一个！”
他声音有点发虚，眼神躲闪。
石午阳眉头瞬间拧紧，目光锐利如刀：“我记得当初留了三百精兵！人呢？！”
狗剩被这眼神看得浑身一哆嗦，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裹、边角磨损严重的简易名册，手指哆嗦着翻开，眼神在纸页上慌乱地搜寻，嘴唇嗫嚅着：
“是……是三百……那个……这一年多来……下山‘干活’的时候……折……折了……二十六个弟兄……”
他声音越说越低，小得像蚊子哼哼。
顿了顿，头埋得更低，几乎不敢看石午阳的眼睛，
“还有……前几天……榜爷……榜爷他离寨的时候……说……说带人去附近‘踩盘子’……顺道……顺道带走……带走了三十几个……”
他似乎想辩解，
“榜爷说过……过几天就……就能回来……”
话没说完，声音已经细不可闻，充满了心虚和惶恐。
“什么？！三十几个？！”
旁边的曹旺早就听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他一步就跨到狗剩面前，蒲扇大的巴掌带着风声，“啪！”一声脆响，狠狠扇在狗剩的后脑勺上！
“你个吃干饭的废物！”
曹旺气得眼珠子都红了，唾沫星子溅了狗剩一脸，
“三百人交给你！折了二十多个不算！还他妈让人拐走了三十多个？！你脖子上顶的是夜壶吗？！你他妈……”
他越说越气，扬起手掌又要抽下去！
“曹旺！”
石午阳一声低喝，如同炸雷！他一步上前，铁钳般抓住了曹旺扬起的手腕！
曹旺手臂被抓住，猛地回头，像头被激怒的豹子瞪着石午阳：“司令！他……”
“够了！”
石午阳眼神冰冷如铁，手上力道加重，硬生生把曹旺的手臂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