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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大明余晖中的守夜人 > 第201章 趴着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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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庄里光线晦暗,新染的土布气味混着霉味扑面而来。

石午阳刚跨过门槛,就听见里头一阵叮咣乱响——那掌柜的慌得碰倒了晾布竿,连滚带爬从柜台后绕出来,朝伙计猛打手势。

“军爷辛苦!”

掌柜的嗓子发紧,一个瘦小的伙计哆嗦着端出一个木托盘,里头堆着些散碎银两并几串铜钱,

“小店...小店孝敬弟兄们吃茶...”

石午阳伸手按住托盘:“老哥误会了,我们不是来征饷的。”

他朝隔壁抬抬下巴,

“只想打听下,对面那家菜馆为何封了?”

掌柜的脸唰地白了,嘴唇抖得说不出话。

身后亲兵忍不住喝道:“这是我们护国军石司令!问你话直说便是,哆嗦干甚?”

“司、司令?”

掌柜的知道昨天攻进武冈城内的就是护国军,但显然没听过这新式称呼,

可是看到石午阳披风下露出的精铁铠甲,生意人的察言观色让他明白这可能是个大官,膝窝一软就跪了下去。

店里三个伙计见掌柜的跪了,跟着噗通跪倒,脑门磕得青砖地面咚咚响。

“老哥这是做什么!”

石午阳忙弯腰搀扶,手掌碰到掌柜胳膊时,发觉这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掌柜的却像被烙铁烫了似的缩手,连声道:“小人不敢!不敢...”

石午阳索性蹲下身,与瘫跪着的掌柜平视:“老哥莫怕,我去年落难时,受过隔壁张老板一饭之恩。如今回来,总得知道他一个下落。”

阳光从门缝漏进来,照见掌柜油汗涔涔的额角。

他偷眼觑了觑石午阳腰牌,忽然压低声音:“大人...您真是护国军的?”

石午阳含笑点了点头。

布庄掌柜的抬起手,指尖死死抠着柜台边沿,见石午阳不像其他军兵那么跋扈,便壮着胆,声音压得低如蚊蚋:

“回军爷,张老板……原本是刘太夫人远房侄子。从前刘侯爷每回来到这一品极湘用饭,都要张老板亲手给他老娘炖当归鸡汤...”

他忽然哽住,扯过抹布假装擦柜台,却把算盘扫到了地上。

算盘珠子弹跳的脆响里,他佝偻着腰继续道:“去年年末时,刘太夫人出殡那日,张老板还捧着孝盆,跟在送葬的队伍里头,谁料第二天就……就被州衙的衙役给锁走了,当天晚上……”

掌柜的突然抓住石午阳腕子,指甲掐进铁护腕缝隙:“那晚惨叫声吓瘫了满街野狗!小人在街坊里算是胆子大的,就扒着门缝往外头瞧了一眼——见刘老三提着血淋淋的刀出来,还朝咱家这边咧嘴笑!”

刘老三!石午阳记得这名字,他是刘承胤的一员副将,领兵一直追杀他到大甸山岭下。

阳光从布匹缝隙漏进来,照见掌柜惨白的脸。

石午阳已经明白了一切,心里不免有一点愧疚。

“他们给张老板安罪名时……”

掌柜的突然诡异一笑,

“竟说他通北地的满清鞑子?谁不知道老张的独子前年死在扬州……”

突然后院传来伙计晾布的动静。

掌柜的像被惊醒了一般松手,慌慌张张起身叠起一匹青布:“军爷快走吧!刘老三是刘承胤手下的将军,要是知道小人多嘴...”

石午阳沉默半响,最后瞥了一眼受惊的掌柜。

“走吧!”

马蹄声穿过空荡荡的长街,溅起一品极湘门前积水里的碎封条。

……

护国军的队伍在官道上拖出二里长的烟尘。

正午日头毒得很,兵士们耷拉着脑袋赶路,铁甲晒得烫手。

进入一片林地,石午阳下令就在此休息,各营埋锅造饭。

石午阳刚下马准备喝口水,就见一骑探马疯也似的从北面冲来,马蹄子掀起的土块砸了火头兵满头。

“司令!宝庆府炸城了!”

探兵滚下马时差点栽进粥锅,嗓子哑得像破锣,

“鞑子清早开始就在城里抢粮抢女人,西门堵满了大车——鞑子看来是要跑!”

石午阳手里的水囊咚地落地。

几个正在旁边树荫下坐着的营总都围过来,七嘴八舌问:

“看真切了?有多少人马?”

“辎重带了多少?”

“城里乱得像蚂蚁窝,守军顶天五千数。”

探兵喘匀了气,眼睛发亮,

“俺趴在城外桐柏坡瞧得真真儿的——连沈永忠的旗杆都放倒了,正在往车上捆细软呢!”

刘魁把端着的空饭碗一摔:“日他娘!这是要溜啊!”

周围兵士都哄嚷起来,有骂骂咧咧抽刀的,有急着往马背上捆箭囊的。

石午阳却盯着地上晒蔫的野草不出声。

他忽然抬脚碾死只正在搬饭粒的蚂蚁——

南方马户不多,军马实在太少了,

王老六领了一百骑去了广西,曹旺领了五百骑在石江,目前全军上下凑不出五百匹像样的战马,怎么追得上准备北撤的清军?

“司令?”

刘魁凑近来,“让弟兄们轻装急行军?说不定能咬住尾巴...”

石午阳摇头。

阳光晒得他铁盔发烫,

“传令:照常埋锅造饭,未时拔营。”

他声音不大,却压住了四周的嘈杂。

在众人略显失望的目光里,他忽然解下腰牌扔给传令兵:“去武冈告诉陈友龙,宝庆的肥肉要溜——他靖州营马多,能不能啃上就看腿脚了。”

那传令兵愣着没动:“司令...咱真把功劳让给那姓陈的?”

石午阳望着北面起伏的山峦,忽然笑了笑:“什么让不让的,靖州营如今也是咱大明的队伍!”

……

日头西斜时分,竹市驿道的黄土被染成了橘红色。

护国军刚踏进竹市境内。

石午阳正吩咐斥候往前再探二十里,忽见前方扬起草屑般的烟尘——

一队骑兵歪歪斜斜地转出山坳,马上骑士个个像从血池里捞出来似的。

“是陈字旗!”

了望的亲兵喊了一嗓子,嗓子眼发干。

石午阳忙催马迎上去,这一路上他老是惦记着曹旺。

当头那匹黄骠马上,陈大勇倒提着卷刃的长矛,咧着嘴直吆喝:“石司令!咱们把鞑子宰干净了!”

他甲缝里卡着半截手指头,随着马背颠簸一抖一抖。

后队却惨淡得很。

曹旺整个人趴在马脖子上,左肩胛骨露着半截断箭,血痂把征袍和皮肉粘成了一块硬板。

他试图抬起身子行礼,却疼得直抽冷气。

“趴着别动!”

石午阳伸手按住他后背,触手一片湿黏。

目光扫过队伍,心里咯噔一下——

出去时五百骑,眼下稀稀拉拉不足二百,不少马鞍是空的,还有些伤兵被绳子捆在马上防止坠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