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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大明余晖中的守夜人 > 第268章 要是敢耍花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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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午阳解开了孔四贞腕上的绳子,那粗糙的麻绳在她细白的手腕上留下了两道深红的勒痕。

他对抱着石蛋蛋的豆娘说:

“往后,让她跟着你在医疗营搭把手。”

豆娘把蛋蛋娃转递给石午阳抱着,脸上还是那副温吞的笑:

“成啊,四贞姑娘,来,搭把手,咱一起把这筐鱼腥草拣拣。”

她努嘴指了指脚边一筐刚采的、还带着泥腥气的草药。

孔四贞没吱声,垂下眼皮,手指头捻起一根湿漉漉的鱼腥草。

那草茎冰凉滑腻,带着股冲鼻的土腥味儿。

谷里的风打着旋儿,裹着松脂和腐叶的闷气,吹得她额前的碎发乱糟糟贴在脸上。

她抬眼,望出去是层层叠叠、不着边际的原始密林,枝桠交错,遮天蔽日。

逃跑?

心里那点不甘,像手里的鱼腥草,被这沉甸甸的山谷碾得稀烂。

陈大勇那边闹腾得厉害,他带来的靖州兵像群刚放出圈的牛犊,

正在校场边上扛那堆码好的木料,笨手笨脚地在远处的空地上搭营棚,惹得谷里的老兵们一阵哄笑。

王栓子拄着拐,单腿蹦过去,扯着嗓子教他们怎么打地桩:

“使点巧劲!别跟刨祖坟似的下死力气!”

一个愣头青汉子挥着斧子开竹片,差点削掉自己半拉脚趾头,疼得嗷嗷叫。

豆娘赶紧放下手上的鱼腥草,小跑过去,嘴里念叨:

“哎哟我的天!毛手毛脚的!招娣!快拿止血草来!”

孔四贞手里的动作停了停,看着那乱哄哄的场景。

曹旺不知啥时候晃悠到她旁边,抱着胳膊看热闹,嘴里还叼着根草茎,含糊不清地对她说:

“瞧见没?四贞姑娘,咱们这儿,就这样,乱是乱了点,死不了人。”

一路相处,曹旺对孔四贞的态度好了很多。

正说着,这边土路上冷不丁传来“哎哟”一声,

慧英手里的药篮子“哐当”掉地上,她捂着肚子往下蹲,脸唰地白了。

“慧英姐!”

身后拎着药筐的秀芹尖叫着扑过去,

“怕是要生!”

谷里瞬间炸了锅。

曹旺急得原地转圈:“稳婆!稳婆呢?!”

王栓子提着拐杖单腿蹦跳着过来:“刘婶!刘婶去后山采药了!”

混乱中,一只手突然伸过来,用力搀住慧英往下滑的身子。

是孔四贞。

她咬着下唇,声音不大却清晰:“让开道!扶她进棚!烧热水!干净的布!”

她抬头,正撞上石午阳看过来的目光,那眼神复杂得很,像打翻了五味瓶。

孔四贞别开脸,只盯着慧英煞白的额头,低声补了一句:“……我娘生我小弟时,我递过剪子。”

野人谷的黄昏,就在这片兵荒马乱的嚎叫、热水翻滚的咕嘟声,和一个格格不入的满清“和硕格格”冷静的指挥里,一点点沉了下去。

满清亲王的女儿叫“和硕格格”,汉文叫“郡主”。

石午阳抱着胳膊靠在药棚的柱子上,听着里面慧英撕心裂肺的喊声渐渐弱下去,最终被一声细弱却嘹亮的婴儿啼哭取代。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看着孔四贞端着盆血水低头走出来,鬓角汗湿了一片,粘在脸颊上。

“是个带把儿的,”

孔四贞把水泼在泥地里,溅起几点暗红,声音没什么起伏,

“母子平安。”

石午阳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摸出块干净的汗巾递过去。

孔四贞愣了一下,没接。

石午阳也不勉强,把汗巾搭在旁边的木架子上。

棚里传来慧英虚弱的笑声和秀芹喜极而泣的呜咽。

曹旺凑过来,咧着嘴傻乐:“司令!咱谷里添丁了!”

他嗓门依旧大得吓人,惊飞了旁边树杈上打盹的鸟。

石午阳望着棚子里透出的昏黄油灯光,又看看默不作声站在阴影里的孔四贞,嘴角扯了扯,低声骂道:“添丁……添麻烦还差不多!”

话是这么说,那语气却是藏着几分欣喜!

……

野人谷的喜气儿还没散尽,慧英东厢房外头还飘着艾草熏蚊子的烟味儿。

石午阳抱着刚裹进红布里的二小子,小东西皱巴巴像只红皮耗子,嗓门却贼亮堂。

大伙儿围着笑闹,塞鸡蛋的,塞虎头鞋的,乱哄哄一片。

石午阳脸上笑着,眼神却像梳子似的在人群里篦了几遍。

他胳膊肘碰了碰旁边正数鸡蛋的王德发:“老王,孙德胜和马老歪呢?出去浪一个多月了,蛋壳都没见捎回来一个?”

王德发手里鸡蛋差点掉地上,忙用衣襟兜住:“哎哟!司令,那俩活阎王?各带了五百号人,奔襄阳那头去了!说是……说是摸了条大鱼!”

他掰着手指头算,

“出谷快满月了!按说该回了呀!”

石午阳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

往常这俩出去打秋风,顶多钻半个月山沟,捞点油水就溜回来。

这回?

他心口像被冰溜子杵了一下,凉飕飕的。

“探马呢?没信儿?”

石午阳声音沉了。

“有!有!”

王德发赶紧说,

“前几天房县那边的探子飞马回报,说孙、马二位爷带人绕开了襄阳城,正猫在俺们河南边边上的新甸铺那疙瘩!说是……”

他凑近点,压低嗓门,

“说是等着劫一队从山东过来的大粮队!肥得流油!”

山东?!

石午阳心里那点凉气“噌”地窜成了火苗!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整个南方这边的鞑子吃粮,向来是从南直隶和浙江这两块肥地往外抠,

山东隔着八丈远,路又难走,运粮过来?

够路上牲口嚼裹的吗?

“这‘肥鱼’的消息,谁递的钩子?”

石午阳盯着王德发,眼神像刀子。

王德发被看得发毛:

“是……是赵山河!就以前合联胜那个赵二当家!进谷后,一直在马老歪手下当营旅。他路子野,说是他旧识从襄阳绿营里抠出来的密信!”

赵山河?

石午阳脑子里立刻蹦出那张油滑的脸,逢人三分笑,眼珠子转得比车轱辘还快。

合联胜……陈三爷的手下,在北京城混事的,心眼子比莲蓬孔还多!

“扯淡!”

石午阳低骂一句,把怀里哇哇哭的儿子往旁边秀芹手里一塞,转身就往议事棚大步走,

“老王!立刻!派三队快马斥候!给我沿着房县到新甸铺这条线,日夜不停趟地扫!一只野兔子跑过去都得给我看清楚公母!再调王老六106营一个旅,马上开拔去房县!刀出鞘,箭上弦!给我钉在房县当钉子!孙德胜他们一露头,或者鞑子一冒烟,立刻接应!跑死马也得把人给我拽回来!”

王德发被他这一连串命令砸得有点懵,但看石午阳那张黑得能拧出水的脸,知道事情大条了。

他一拍大腿:“中!俺这就去!狗日的赵山河,要是敢耍花枪……”

他后半句没说出来,但眼神里的凶光跟石午阳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