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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大明余晖中的守夜人 > 第324章 猴年马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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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营里又熬了两日,马进忠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第三天一早,他把石午阳叫到一边僻静处,声音压得极低:“……咳,我是说安龙府那边,大军应该开拔了!营里都传开了,秦王点了白将军的将旗!白文选去的!”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

“老弟,该你了!去王府辞行,姿态放低点,按咱们说好的来!”

石午阳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他换了身干净的靛蓝棉布直裰,独自一人,再次踏入了那座令人压抑的秦王府。

今日的觐见地点不再是偏殿,而是更为肃穆的议事大堂。

空旷的大殿里,光线有些幽暗,只有孙可望孤零零地坐在正中的楠木雕龙大椅上。

这么明显的逾制,看来孙可望是装都不想装了。

更让石午阳心头一跳的是,侍立在孙可望身侧一步之遥的,竟然不是冯双礼、王爱秀等心腹武将,而是身着太监蟒袍、面白无须、神情木然的大太监——庞天寿!

石午阳认得庞天寿!

永历朝的司礼监秉笔大太监!

当年在梧州行在,这位大太监还曾对石午阳有过几分照顾。

石午阳下意识地想客套一句,但庞天寿却如同泥塑木雕,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根本不认识他。

一股寒意顺着石午阳的脊椎爬升。

他稳住心神,走到殿中,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臣石午阳,参见秦王!”

孙可望随意地抬了抬手,目光锐利地打量着石午阳:“嗯。何事见我?”

石午阳定了定神,按照马进忠的叮嘱,语气恭顺而恳切:“启禀秦王,臣在贵阳叨扰多日,感念王爷厚待。然,荆西野人谷乃护国军将士浴血所得,更是安顿坤兴公主殿下之所,根基之地,干系重大!臣身为统帅,实在不敢久离。故……特来向王爷辞行!恳请王爷恩准启程,返回荆西驻防!臣日后必当厉兵秣马,恭候北伐王师,效犬马之劳!”

他顿了顿,又刻意加重了分量,

“待臣回到谷中,定当以大局为重,悉心劝导坤兴公主殿下,言明贵阳王府护卫周全、物阜民康,远比山野之地适宜殿下颐养天年!必当促成殿下移驾!”

这番话,把姿态放得极低,把孙可望的威望捧得极高,还主动把坤兴公主这张牌递了上去,算是做到了极致。

石午阳说完,垂首肃立,心中盘算着:只要出了贵阳地界,天高海阔,还不是由我说了算!

然而,预想中的点头放行并未到来。

孙可望靠在楠木大椅上,手指敲打着光滑的扶手,那张黝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深不见底。

他沉默了几息,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闲聊家常:

“石将军……”

“臣在。”

“听说……你与我那二弟……见过一面?”

孙可望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死死锁在石午阳脸上,

“你觉得……晋王他这个人……怎么样?”

轰——!!!

石午阳只觉得脑袋里像是炸开了一个惊雷!

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

二弟!晋王李定国!

这轻飘飘的一句闲话,比任何刀剑都要致命!

这分明是杀人诛心的试探!

巨大的危机感让石午阳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强行压下狂跳的心和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呼,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不能迟疑!迟疑就是心虚!

他强迫自己抬起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丝“坦然”和“钦佩”,声音尽量保持平稳,恭敬地答道:

“回秦王,晋王殿下……确是当世无双的将才!统兵用兵,神鬼莫测,实乃……”

“哦?”

孙可望鼻腔里哼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单音,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和审视!

这一个“哦”字,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石午阳强装的镇定!寒意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千钧一发之际!

石午阳几乎是靠着本能,猛地拔高了后半句的音量,语速飞快却字字清晰,如同在背诵救命的口诀:

“……然!!”

他声音陡然转折,斩钉截铁,

“然自古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以长为尊,此乃天理人伦!晋王殿下纵有经天纬地之才,统领万千雄兵,亦当谨守臣节,事事以秦王号令为圭臬!如此方合礼制,方符纲常!此乃天经地义之理!”

这番急转直下、把李定国贬到“臣节”、把孙可望捧到“圭臬”的急智回答,如同在悬崖边勒住了狂奔的烈马!

孙可望那审视的目光在石午阳脸上逡巡片刻,脸上那层冰霜般的冷硬,终于缓缓褪去,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满意弧度。

显然,石午阳这番“长幼有序”、“以秦王为尊”的表态,精准地搔到了他的痒处。

石午阳只觉得后背已经湿透,几乎虚脱。

然而,孙可望并未立刻松口放行。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悠悠地啜了一口,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试探从未发生。

放下茶杯,他才用一种带着点“恩赐”意味的、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石将军忠心可嘉,心意本王知晓了。不过嘛……”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旁边如同木偶般的庞天寿,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随意,

“如今万岁爷……不日即将驾临贵阳府恭聆教诲。石将军你既是朝廷命官,又是坤兴公主的护卫统领,如此盛事,怎能缺席?不如……就留在贵阳,待面圣之后,再议归期不迟。”

如同兜头一盆冷水!

留在贵阳?!面圣?!等皇帝朱由榔“驾临”?!

这分明是借口!是扣押!

巨大的失望和更深的寒意瞬间攫住了石午阳。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那是愤怒和绝望的味道。

他强忍着,脸上却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平静,甚至挤出一个极其艰难、极其卑微的笑容,躬身应道:“……秦王……思虑周全……臣……遵命。”

他躬身站在那里,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绝望从脚底板蔓延至全身,四肢百骸都僵住了。

留在贵阳?面圣?

等那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到来的“万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