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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九幽提灯 > 第159章 寒棺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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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罗战场,残阳如血。

>陆谦挣扎爬向那具幽蓝冰棺,棺中苏芷面容安详如沉睡。

>当他染血的手指触上冰面,沉寂的棺椁骤然爆发光芒——

>枯荣真气疯狂躁动,冰寒刺骨的触感沿着指尖瞬间蔓延,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刺入骨髓,直冲脑髓深处。

---

北风卷着铁锈与腐肉的腥气,在修罗战场呜咽不休。夕阳的余晖是凝固的血痂,涂抹在倾倒的旗杆、碎裂的甲胄和层层叠叠、姿态扭曲的尸骸之上。一只秃鹫被惊起,扑棱着沉重的翅膀掠过陆谦头顶,暗影投下,带来不祥的预兆。他伏在一片被冻得硬邦邦的尸堆旁,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扯动胸口撕裂般的剧痛,脏腑仿佛被无形的手反复揉捏碾碎。混沌星核在丹田深处黯淡无光,每一次试图调集都引来针扎般的反噬。

“呃…” 他闷哼一声,牙关紧咬,抵御着那几乎要将意识撕碎的眩晕。视野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目光死死锁住不远处那片被斜阳最后眷顾的洼地——一具通体幽蓝、散发着诡异寒气的冰棺,静静地半陷在冻土与凝结的血泊之中。

苏芷!

那个名字在胸腔里无声地炸开,带着滚烫的灼痛和难以置信的狂涛。他记得坠入归墟夹缝的绝望,记得神魔坟场亡魂巨爪的森然威压,记得熔岩地穴的焚身之痛… 他以为自己早已在无尽的磨难中磨灭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奢望,甚至不敢去想她的生死。可此刻,她就躺在那里,近在咫尺,却又隔着这修罗地狱般的距离。

“不可能… 怎么会…” 破碎的低语从喉咙里溢出,带着血沫。理智在疯狂地尖叫,警告他这可能是陷阱,是归墟意志或是萧玦布下的幻影杀局。癸亥令的感应?那冰冷之物此刻沉寂如死物,躺在离他不远的冻土上,毫无反应。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冰棺周围。没有人为摆放的痕迹,更像是被某种巨大力量从空中抛落,砸进了这片尸山血海。棺体材质非金非玉,幽蓝剔透,表面流淌着玄奥的符文,时隐时现,散发出古老而纯粹的冰魄气息,与这污浊血腥的战场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镇压万物的死寂。棺盖透明,清晰地映出里面那个熟悉的身影——苏芷。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面容平静得近乎圣洁,仿佛只是在沉睡。一身素白的衣衫完好无损,与记忆里最后一次分别时别无二致,只是那曾经流转着生机的脸颊,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透着一股令人心碎的脆弱。

希望与恐惧如同两条毒蛇,在陆谦心中疯狂撕咬。希望是燎原的火,瞬间点燃了他濒临熄灭的意志;恐惧则是无底的寒渊,提醒他任何一丝触碰都可能带来彻底的毁灭。他渴望那是真的苏芷,一个奇迹,一个他挣扎至今的最终意义。他更恐惧那只是徒有其表的空壳,或是一个诱他踏入万劫不复的冰冷幻象。

“呼…呼…” 他调整着几乎断裂的呼吸,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气。不能犹豫,也不能莽撞。他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每一次挪动都像在刀尖上舞蹈,断裂的骨头在体内摩擦,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碎的内衫。冰冷的冻土透过薄薄的衣料刺入肌肤,反而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一丝。他咬着牙,一寸一寸,用肘部支撑着身体,在冰冷粘稠的血泥中向前爬行。动作缓慢而笨拙,像一条离水的鱼,每一次拖行都在身后留下暗红的痕迹。断裂的右臂无力地垂落,每一次颠簸都带来钻心的疼痛,提醒他这具身体的残破。

距离在缩短。十丈…五丈…三丈…冰棺散发出的寒气越来越重,空气仿佛都凝固成了细小的冰晶,吸入肺腑如同刀割。陆谦的嘴唇冻得发紫,睫毛上凝结了一层白霜。但他眼中只有那具冰棺,只有棺中那张沉睡的脸。那点微弱的希望,支撑着他破碎的躯壳,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终于,他爬到了冰棺旁。幽蓝的光芒映照着他沾满血污和泥泞的脸,显得狼狈而狰狞。他靠在冰冷的棺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吐息都化作一团白雾,瞬间被寒气吞噬。冰棺的寒气透过薄薄的衣物直透骨髓,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混沌星核似乎也被这极致的寒意刺激,不甘地发出一丝微弱的悸动。

他颤抖着伸出左手——那只仅存的、还算完好的手。指尖同样布满伤口和血污,因为寒冷和失血而控制不住地痉挛。他死死盯着棺中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理智的最后一道堤坝在情感的洪流冲击下摇摇欲坠。

是幻是真?是生是死?

指尖带着他全部的渴望和最深沉的恐惧,终于触上了那幽蓝剔透的棺盖。

冰冷!

难以想象的冰冷瞬间从指尖炸开!那不是普通的寒冷,而是带着一种直刺灵魂的寂灭之意,仿佛要将接触者的一切生机瞬间冻结、剥夺、碾碎!陆谦闷哼一声,整条左臂瞬间失去了知觉,仿佛被投入了万载玄冰之中。这股冰寒沿着手臂的经络闪电般上窜,直冲心脉和头颅!

“嗡——!”

就在这死寂的冰寒即将侵入心脉的刹那,陆谦体内那沉寂黯淡的混沌星核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狂怒!它仿佛被这外来的、纯粹的冰魄死寂彻底激怒。属于《枯荣经》的枯寂本源被强行引动,如同沉睡的火山被点燃,又似被侵犯领地的凶兽发出咆哮!

枯寂对死寂!

两种同源又截然不同的寂灭力量在他体内轰然对撞!丹田瞬间成了最惨烈的战场。枯荣真气彻底失控,化作无数狂暴的利刃,在他残破的经脉中疯狂冲撞、切割、破坏!撕裂般的剧痛席卷全身,远比之前的任何一次伤势都要猛烈、都要深入骨髓!陆谦眼前一黑,喉咙一甜,一大口滚烫的鲜血猛地喷在冰蓝的棺盖上。

“噗——!”

猩红的血花在幽蓝的冰面上晕开,触目惊心,却又被那恐怖的寒气瞬间冻结成一片片妖异的血晶。冰与火,生与死,在这方寸之地激烈交锋。

然而,就在这剧痛与混乱几乎要将他意识彻底淹没的瞬间,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悸动,如同黑暗中亮起的一点星火,穿透了狂暴的枯荣真气,穿透了刺骨的冰寒,精准地传递到了陆谦的意识深处!

那悸动…来自冰棺之内!

来自苏芷!

它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飘摇不定,却带着一种陆谦刻骨铭心的熟悉感——那是属于苏芷灵魂深处的一缕本源气息!虽然被重重冰封,被死寂压制,但它确实存在着!像被深埋地底的种子,顽强地透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生机!

“苏…苏芷…” 陆谦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眸死死盯住棺中女子,瞳孔因极致的痛苦和突然爆发的狂喜而剧烈收缩,里面燃烧着难以置信的火焰。血污和冷汗混合着从他额角滑落,滴在冻结的血晶上。剧痛依旧在肆虐,枯荣真气在经脉里如同失控的野马群,但他已浑然不觉。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志,都被棺内那一缕微弱却无比真实的悸动牢牢攫住!

她还“在”!她的灵魂并未彻底消散!这冰棺既是囚笼,却也是保存她最后一点真灵不灭的容器!

狂喜如同岩浆般冲垮了理智的堤防,瞬间点燃了他濒临崩溃的意志。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把她带出去!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压倒了身体的痛苦,压倒了功法的反噬。

“呃啊——!”

陆谦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不再压制体内暴走的枯荣真气,反而以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强行催动混沌星核!丹田处传来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咬着牙,将左掌死死按在冰冷的棺盖上,不顾那刺骨的冰寒持续侵蚀,不顾枯寂与冰魄死寂在体内更加惨烈的绞杀。他要更清晰地感受那缕悸动!他要确认那不是濒死产生的幻觉!

枯寂的真气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他燃烧的意志,悍然冲击着冰棺的封印!幽蓝的棺体上,那些玄奥的符文骤然亮起,爆发出更刺眼、更冰冷的寒光,死死抵抗着这股来自外界的“亵渎”之力。棺盖表面,陆谦手掌按压之处,冰层发出细微却密集的“咔嚓”声,幽蓝的光芒与代表枯寂的灰黑气流激烈地纠缠、湮灭、再生,形成一片混沌的光晕。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冰棺似乎被陆谦的鲜血和他狂暴的枯寂真气所刺激,猛地一震!棺壁上那些玄奥的符文仿佛活了过来,游动的速度骤然加快,光芒大盛!一股比之前强烈百倍的吸力凭空产生!

战场之上,弥漫在空气中、渗透在冻土里、流淌在无数尸骸伤口中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血煞之气,如同受到了无形之王的召唤,瞬间沸腾起来!丝丝缕缕,汇聚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暗红气流,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向那具幽蓝冰棺!

嗤嗤嗤——!

血煞之气接触到冰棺的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幽蓝的光芒剧烈闪烁,符文明灭不定,仿佛在与这污秽凶戾的力量激烈对抗。冰棺本身似乎也在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一个沉眠的巨人被强行灌入了剧毒的血液,正经历着痛苦的排斥与某种诡异的…融合?

陆谦瞳孔骤缩,按在棺盖上的手掌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狂暴吸力牢牢吸附,体内本就混乱不堪的枯荣真气更是被这股外力搅得翻天覆地,几乎要彻底崩散!他眼睁睁看着那些污秽的血煞被冰棺强行吞噬,幽蓝的光芒中开始掺杂进一丝丝令人心悸的暗红脉络,如同血管般在冰层下蔓延、搏动。

“封印…被激发了?!” 一个惊悚的念头闪过陆谦的脑海。这冰棺在主动吸收战场血气!它并非死物,更像是一个拥有特定“规则”的强大法器!此刻,他强行冲击棺体,加上他喷溅的鲜血(或许还蕴含着他枯寂本源的特殊性),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彻底引爆了这个沉寂的规则!

是谁?是谁将她放置于此?是守墓者的残念?是萧玦的又一个冷酷布局?还是某个更深不可测的存在,将这蕴含战场无尽血煞的死地,当成了温养这诡异冰棺的“养料池”?苏芷最后残存的那缕微弱真灵,在这血煞与冰魄的激烈冲突中,会怎样?

冰棺在血煞的冲击下震动得愈发剧烈,幽蓝与暗红的光芒交织闪烁,将陆谦沾满血污和惊骇的脸映照得明灭不定。他感到一股庞大而混乱的意志正在棺内苏醒,冰冷、暴戾、充满了对生者血肉的贪婪!那不是苏芷!是这冰棺本身,或者说,是维持这冰棺存在的某个核心意志!

“不好!” 陆谦心中警铃大作。他必须立刻离开棺体!否则不仅救不了苏芷,自己也会被这暴走的冰棺彻底吞噬,成为它吸收的下一个血煞来源!

他猛地发力,想要抽回被吸附的左手。然而,那冰棺的吸力竟强大得超乎想象,仿佛他的手掌已经和棺盖冻结生长在了一起!枯荣真气在体内左冲右突,剧痛撕扯着神经,加上这恐怖的吸力,让他根本无法挣脱!

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就在他心神剧震,几乎要放弃抵抗的刹那——

“嗡!”

一直沉寂在旁、沾染着血泥的癸亥令,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强烈的灰白色光芒!光芒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深邃与冰冷。令牌表面那些繁复扭曲的纹路如同活蛇般蠕动起来,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灰白光束,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冰棺外层激荡的能量场,精准无比地照射在棺中苏芷的眉心!

仿佛滚烫的烙铁按上了坚冰!

“嗤——!”

苏芷眉心被光束照射之处,瞬间腾起一股极淡、却无比纯粹的金色光雾!这金光微弱却带着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意味,与癸亥令的灰白光芒、冰棺的幽蓝死寂、以及正在疯狂涌入的污秽血煞,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四角对抗!

冰棺的剧烈震动猛地一滞!那股吸附着陆谦手掌的恐怖力量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松动!

就是现在!

陆谦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凶悍的光芒,不顾丹田撕裂般的剧痛,将残余的所有力量,包括体内暴走的枯荣真气,全部灌注于左臂!

“给我…开!”

他发出一声野兽濒死般的咆哮,左臂肌肉贲张,皮肤下灰黑色的枯寂气流疯狂涌动,硬生生在冰棺吸力松动的这千分之一刹那,猛地向后一挣!

“嗤啦——!”

仿佛撕裂了坚韧的冰革,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陆谦的左手终于脱离了冰棺的吸附!巨大的反作用力让他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几丈外冰冷的尸骸堆上,激起一片冻硬的血泥冰渣。

“噗!”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眼前阵阵发黑,体内枯荣真气的反噬因为刚才的极限爆发变得更加狂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五脏六腑内搅动穿刺。他蜷缩着身体,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血沫。

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那具幽蓝冰棺。

癸亥令发出的灰白光束依旧稳稳地照射在苏芷眉心,那道微弱的金色光雾顽强地抵抗着,如同风中残烛。冰棺的震动停止了,幽蓝的光芒与内部游走的暗红血煞暂时僵持下来,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但棺壁上符文流转的速度并未减慢,反而更加急促,透着一股不祥的意味。那股冰冷、贪婪的意志虽然被癸亥令光束和金光暂时压制,却并未消失,如同蛰伏的毒蛇,在棺内无声地咆哮、觊觎着。

苏芷静静躺在其中,面容依旧安详,仿佛外界的激烈交锋与她毫无关系。但陆谦知道,她残存的那缕真灵,此刻正被这三股强大的异种力量(冰魄死寂、污秽血煞、癸亥令光束)反复冲刷、撕扯,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彻底倾覆。

希望的火苗并未熄灭,反而因为确认了她的存在而变得更加炽热。但这希望,却被更深的冰寒和更恐怖的危机所包裹。这具冰棺是保存她的唯一容器,却也像一个精心布置的、充满恶意的牢笼与诱饵。

是谁将她置于此地?目的何在?癸亥令为何会在此时异动,那守护她眉心的微弱金光又是什么?

陆谦挣扎着坐起,背靠着一具冻僵的士兵尸体,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死死盯着那光芒交织的冰棺,染血的脸上,痛苦、惊悸、狂喜、决绝…种种情绪激烈碰撞,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枯荣真气在破碎的经脉里依旧狂躁地冲撞着,带来持续不断的剧痛,但这痛楚反而让他混乱的头脑异常清醒。

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让她永远留在这片修罗血土。

他必须恢复力量,哪怕只有一丝。他必须弄明白这冰棺的来历和破解之法。他必须…把她带出去!

陆谦闭上眼,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杂念,不再去看那牵动心神的冰棺。他开始以一种近乎自虐的冷静,引导着体内狂暴的枯荣真气,尝试着将它们重新纳入混沌星核那残破的轨道,哪怕每一次尝试都如同在刀山火海中穿行。战场刺骨的寒风卷过,吹动他破碎的衣襟,也吹不散他周身弥漫的、源自枯寂本源的冰冷气息与那誓不罢休的决绝。

残阳终于彻底沉入远方的地平线,最后一丝天光被浓重的黑暗吞噬。只有那具幽蓝冰棺,在癸亥令灰白光束的映照下,在无尽的血色冻土上,散发着诡异而冰冷的光源,如同这死亡之地唯一醒目的灯塔,也像一张通往更深处未知恐惧的门票。黑暗彻底笼罩了这片修罗场,将一人一棺,以及那无声的誓言,一同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