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年晨·孙尚香府邸-荆江码头)
江陵的晨雾浓得像浸了桑汁的棉絮,连晨光都透得艰难,只能在雾层里晕出一片淡金,把联防桑田的嫩苗染成朦胧的青影。赵云骑着乌骓马先绕了趟桑田,马蹄踏过田埂的青石板时,露水顺着石板缝渗进土里,打湿他的皂靴——靴底还沾着抗霜苗的嫩根,是昨夜巡逻兵来报“江东船影徘徊”后,他特意叮嘱流民加固防线时蹭的。
桑田的防御工事没出半点差错:子戎教流民编的浸油桑丝绳,仍牢牢缠在栅栏上,丝绳间系着的小铜铃(一碰就响,防夜袭)还挂得整齐;埋在垄沟里的桑枝绊马索,保持着“三横两纵”的排布,枝尖朝上,用薄土盖着,只露半寸青痕,是寅时流民刚检查过的;连陈婆婆种在田边的老桑都没少一片叶,枝桠上的桑蚕茧泛着白,茧壳上还留着侍女们今早巡查的指印(青禾说“晨露未干时茧最韧,不易破”)。赵云蹲下身,指尖碰了碰苗根的土——土是湿的,带着晨露的凉,显然刚浇过,流民没忘护苗的规矩,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按刘备入蜀前的嘱托,赵云每日辰时需到孙尚香府邸交接巡查记录,确认阿斗安全。他勒马停在府门外,却见往日晒满桑丝的竹架空荡荡的——往常这时,侍女们早把青白色的丝帛挂在架上,风一吹像桑田翻浪,丝帛上的露水还会滴在门前的桑苗上,把苗叶洗得发亮;今日竹架上的露水却没干,连挂丝帛的木钩都空着,虚掩的朱漆院门在雾里晃着,门环上挂着半片新落的桑叶,叶尖的露水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圈湿痕,像谁匆忙离开时,衣袖蹭落的,连叶梗都还带着韧劲。
“青禾姑娘?”赵云翻身下马,抬手轻叩门环,三声轻响在雾里散开来,却没得到半点回应。他候了片刻,又唤:“夫人?阿斗小将军?”依旧是死寂,只有院外老桑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像在低声提醒他不对劲。想起刘备“若遇异常,当护阿斗为先,勿拘泥俗礼”的叮嘱,他才轻轻推开院门,脚步放得极轻——青釭剑斜挎在腰间,剑鞘上的“双枝缠”刻痕避开地面的青苔,既怕蹭出声响惊了暗处的人,也怕踩坏阿斗前些天在院角种的那株小苗(孩子握着小铲子说“这是给婶婶遮太阳的,夏天婶婶就不用晒着织帕了”)。
府邸寻踪:桑丝碎角藏端倪
院内的桑木走廊铺着青石板,两侧的桑苗间插着小木牌,最显眼的是阿斗上个月缠着侍女刻的“阿斗浇水处”,牌边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水壶,墨痕被露水浸得发暗,却仍能看清孩子刻意描粗的壶嘴。赵云沿着走廊走,见廊下的桑丝篮空着(往常这时该装满待织的桑茧,青禾总说“晨露未干时织的丝最软,做阿斗的肚兜最舒服”);转过走廊的假山,山下池潭泛着微波,水面飘着片桑丝帕碎角,帕上绣着半只桑蚕——他认得,是孙尚香上个月给阿斗做肚兜剩的料,当时她还笑着把碎角递给阿斗:“蚕要绣得圆滚滚,阿斗才好养得壮,以后才能护桑苗。”此刻碎角的边缘还很新,丝线没起毛,像是被急促的风扯断的,而非日常磨损。
潭边的桑木凳上,放着半块啃过的桑椹糕,糕上的牙印极小(是阿斗的小牙咬的),旁边丢着个桑木小剑鞘——是子戎上月亲手给阿斗削的,鞘上刻着歪歪扭扭的“护苗”二字,缝隙里还卡着点桑炭灰(子戎当时笑着把剑鞘递给阿斗:“剑鞘留着炭痕,才像护苗的剑,有烟火气,不怕坏人”)。赵云弯腰捡起剑鞘,指尖触到残留的温度,心里一紧:糕没凉透,剑鞘还暖,定是刚离开不久,连阿斗最爱的桑椹糕都没吃完,连他宝贝的小剑鞘都忘了带。
他快步走向阿斗的偏院,院门关着,先轻叩三下:“阿斗小将军?”没动静,才缓缓推门。屋内小桌上,摊着阿斗昨晚没写完的桑苗画,纸上用桑炭画了个举剑的小人,小人旁边歪歪扭扭写着“阿斗护婶婶”,笔尖还蘸着墨,墨滴在纸上晕开一小团,显然是画到一半突然停的;床头楠木架上,本该挂着阿斗的青桑丝棉袄(孙尚香上周刚织好的,说“春雾寒,穿这个不冻肩,阿斗才能去桑田帮陈婆婆浇水”),此刻却空着,架上只留着几根青桑丝——是棉袄领口的花边,昨晚他巡查时还见挂着,如今丝头松着,像是匆忙摘下时扯断的,连搭在架上的桑丝帕(阿斗说“这是擦剑鞘的,不能脏”)都没来得及拿。
“人呢?”赵云的声音沉了些,却没乱翻屋内物品(避私域之嫌),只退到院外,刚到走廊就撞见个慌慌张张的侍仆。那小丫头攥着块染墨的桑皮纸,脸色白得像没晒过太阳的桑芽,手指抖得连纸都握不住:“赵将军!夫……夫人凌晨寅时走的,带着阿斗,说是吴侯派周善将军来接,说吴国太病重,急着见孙儿……还留了信给您!”
赵云弯腰接过纸,指尖捏着桑皮纸边缘(不碰字迹,守礼避嫌),目光扫过内容:是孙尚香的字迹,却写得格外仓促,墨汁晕开了好几处,“母疾危急”“暂归江东”几个字写得格外重,笔画都透了纸背,像是写的时候手在抖;末尾还注着“府中桑苗托陈婆婆照拂,勿扰流民耕作,待我归荆再谢”,连她最爱的“香”字,都少了最后一笔的弯勾(往常她总说这弯勾像桑苗的嫩梢,不能少)。“周善?”他指节捏得发白,信纸边缘被捏出褶皱——他早从吕莫言的密信里得知,周善是孙权身边最激进的人,去年皖城之战后就屡次喊着“以阿斗为质,逼刘备还南郡”,此刻哪是“接人”,分明是借着“探病”的由头绑票!
码头追迹:桑木船载急情
他刚冲出府邸,就见二柱带着三十名流民青壮赶来,个个手里握着桑木刀,刀背沾着桑泥,裤腿还卷着(刚从桑田赶来,没来得及放下)。“赵将军!”二柱跑得满头汗,手里举着个桑木哨(是子戎给的护苗哨,吹三声短哨是“求援”),“我们在联防桑田巡查,见北码头方向有东吴兵的靴印——印子混着桑泥,是从夫人府外的桑田踩过去的!还在滩边捡到这个!”
二柱递来个东西,是阿斗的桑木小剑——剑刃上还沾着点炭灰(从剑鞘里掉出来时蹭的),剑穗上的青桑丝断了半截,穗尾还缠着根细桑枝(阿斗昨天在桑田玩时缠的,说“剑穗有桑枝,才是护苗的剑”)。赵云接过小剑,指尖触到剑刃的温度,心里更急:剑没凉,桑枝还绿,定是阿斗匆忙中掉落的,连他宝贝的小剑都顾不上捡。“你们顺着靴印追了多久?”
“靴印到北码头就没了,像是上了大船!”二柱喘着气,指着北边的雾影,“我们怕人少打不过周善的兵,没敢硬拦,就先回来报信,还留了两个弟兄在码头盯着船的动向——他们说船没开,像是在等什么,船帆是青桑丝织的,比咱们荆州的还密,老远就能看见!”
赵云心里一松——有了靴印、断剑这些线索,再加上流民盯着船,就不怕追错方向。他拍了拍二柱的肩,语气稳得像青釭剑的剑脊:“做得好!你们先回联防桑田,帮陈婆婆看好桑苗,若见曹兵或江东兵来,就吹桑哨报信——三声长哨是‘安全’,两声短哨是‘危险’,一声长哨是‘求援’。记住,只防不攻,护好苗和流民最重要,别让夫人和阿斗回来时,桑田出了差错。”
刚打发走二柱,就撞见提着陶壶的陈婆婆。老人鬓角沾着桑叶碎,手里的陶壶冒着热气,壶嘴飘出桑芽的清苦香:“赵将军,这是咋了?我刚从联防桑田来,见夫人府里没动静,还以为你们都没起,特意煮了桑芽茶来——加了点蜂蜜,阿斗爱喝甜的,夫人也说这茶能暖身子。”
“陈婆婆,您今早见没见那艘青桑丝帆的东吴船?”赵云接过陶壶,猛灌了一口——桑芽的苦味刺得舌尖发麻,却让他更清醒,“二柱说船停在北码头,周善的人还威胁流民,说要烧桑田。”
“青桑丝帆?咋没见!”陈婆婆拍了下大腿,皱纹里沾着的桑泥都震掉了,“寅时我起夜喂鸡,就见江面上有艘大船,帆是青的,看着就贵气,不像普通的商船。船板上站着几个穿黑袄的,踢翻了我家放在滩边的桑苗筐——那筐里是刚育的抗霜苗,我还没来得及种!他们还凶我,说‘老东西再看,就烧你桑田’,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哪有接自家亲戚还这么凶的?连桑苗都不爱惜!”
赵云不再多言,翻身上马,乌骓马嘶鸣着冲向北码头,马蹄踏过清晨的桑田时,刻意避开了刚抽芽的小苗——他记得子戎说过“桑苗是流民的命,哪怕再急,也不能伤,不然夫人回来会心疼”。青釭剑的剑穗扫过马鞍上的桑丝垫,那是孙尚香亲手缝的,垫子里塞着荆南新桑絮,她当时笑着说“子龙将军骑马久,垫着软和,不硌腰,追曹兵时也能更稳”,此刻却像块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紧。
江上驰援:桑丝为械待拦截
北码头空荡荡的,只有几艘小渔船泊在岸边,船板上还晾着昨晚补网用的桑丝——渔民王伯总说“晨露没干时补的网最韧,能网住大草鱼,给阿斗炖汤喝”。二柱留下的两个流民见了赵云,立刻迎上来,手里还攥着根东吴兵掉落的马鞭(鞭梢缠着黑丝,是周善部将的记号,去年汉水奇袭时,子戎就见过这种马鞭):“赵将军!船寅时三刻开的,往桑林滩去了!周善的人怕我们跟着,还把码头的桑木栈桥砍了一截,不让小船靠近!”
“王伯!借你的船一用!”赵云一眼看见泊在最里面的桑木船,船主王伯正蹲在船板上补网,手里的桑丝针还穿在网眼里。他翻身跳上船,青釭剑插进船板的桑木孔里(那是渔民插船桨用的,正好固定剑身),“桑林滩水缓,大船过滩必减速,咱们赶在前面拦!”
“将军放心!”王伯麻利地解下缆绳,船桨拍着江面,水花溅在船板上,混着桑丝的软絮,“我这船是老桑木做的,轻得很,划得快,半个时辰准到桑林滩!去年子戎将军护粮,还借过我的船呢,当时他还帮我修了船桨,说‘桑木船要好好护,比铁船还耐用’!”
渔船驶离码头时,赵云回头望了眼荆州的桑田——晨雾渐散,金色的阳光终于穿透雾层,洒在桑叶上,流民们扛着桑篮下地,陈婆婆站在岸边,挥着块青桑丝帕喊“将军保重,护好夫人和阿斗,回来婆婆给你们做桑椹糕”,帕角的梨纹在阳光下晃着,像个小小的守护符。他握紧青釭剑,剑鞘上的“双枝缠”刻痕对着下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阿斗落入周善手中,绝不能让刘备的托付落空,绝不能让荆州的桑苗毁在这场算计里——夫人还等着回来给阿斗的小苗浇水,子戎还等着和他一起加固桑田防线,流民们还等着夫人教他们织新的桑丝布。
船行至半途,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船桨声——赵云回头,见三艘桑木船正顺着江风赶来,最前面那艘上,张飞握着丈八蛇矛立在船头,矛缨上的青桑丝在风里飘,像团跳动的绿火;子戎站在他身边,承影剑斜挎腰间,手里举着个桑木哨,正对着他吹三声长哨(是他们约定的“安全支援”信号,去年袭樊粮道时就用这信号汇合)。
“子龙!等等我们!”张飞的嗓门震得江面泛波,连水里的鱼都惊得跳起来,“子戎从二柱那得知消息,说你追周善的船,我立马带了五百流民青壮赶来!船上备了桑丝箭和桑枝盾,子戎说‘用桑丝缠船桨,既拦得住船,又不伤人,还能护着阿斗’,咱们定能把阿斗和弟妹抢回来!”
子戎也高声喊,声音透过风传过来,清晰有力:“周善的船底涂了黑漆,怕搁浅,过桑林滩必减速!我让流民青壮备了浸油的长桑丝,每艘船带十捆,到时候咱们把丝系在船头的铁钩上,缠住他的船桨——记住,只拦不杀,护好夫人和阿斗最重要,别伤了周善的兵里那些被迫来的江东流民,他们也是护桑的人,不是坏人!”
赵云心里一暖,青釭剑的剑穗轻轻晃动——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有张飞的勇猛破局,子戎的谋略控局,有流民青壮的同心护局,更有这片护了三年的桑田做底气。四艘船的影子在江面上渐渐汇合,像一道不可破的屏障,朝着桑林滩的方向疾行。雾里的大船影越来越近,帆上的“吴”字隐约可见,船板上还能看见周善的人拿着刀巡视,一场围绕幼主与桑苗的拦截,即将在晨雾未散的荆江上展开——而他们的武器,不是锋利的刀剑,是浸油的桑丝,是坚韧的桑枝,是藏在每一根丝线里的“护民护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