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离开后,树屋内陷入短暂的沉寂。季望康插好门栓,夸张地松了口气,拍拍胸口。
“吓死我了,还以为要打起来呢!”他凑到季望安身边,邀功似的说,“哥,我刚才表现不错吧?没露怯!”
季望安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带着点无奈的笑意:“嗯,尚可。”目光却转向凌忘,温和中带着审视,“凌忘,守卫既已搜到附近,说明他们对这片区域的排查很严密。你在此处,恐怕不安全了。”
凌忘眉头微蹙,眼眸中有些些许凝重。
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眼下……“我需将证据送回记忆之屿,公之于众。”他摸了摸储物袋中的回溯光球。
“难。”季望安摇头,“国王既然铁了心要治你的罪,就算你拿着证据硬闯圣殿,他也有的是办法让你‘合情合理’地闭上嘴。甚至可能借此机会,直接将你……就地正法。”
这话说得直白而残酷。
凌忘抿紧了唇,他何尝不知其中风险,但除此之外,他似乎别无他法。
难道要一直东躲西藏,背负着叛徒的污名?
一直隐匿在凌忘身侧的楚枫辞,听着这番对话,心中戾气翻涌。
那个死王八蛋,竟敢如此算计他的人!他恨不得现在就杀回王城,把那所谓的国王揪出来……
“或许……”季望安沉吟片刻,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还有一个办法。”
凌忘和暗处的楚枫辞同时看向他。
“长老会。”季望安缓缓吐出三个字,“并非所有长老都完全听从国王的命令。其中几位,与我还有些旧情,且为人刚正。若能绕过国王,直接将证据呈交给他们,或许能争取到一线生机。”
这确实是一个思路。
长老会在精灵王国中拥有监督和制衡王权的力量,若能取得部分长老的支持,即便是国王,也无法一手遮天。
“但如何接触长老?”凌忘提出关键问题。
他现在是通缉犯,恐怕连长老院的外围都靠近不了。
季望安微微一笑,看向季望康:“望康。”
“在!”
季望康立刻站直。
“你去一趟林海西边的‘静语湖’,找湖边那棵最大的银叶树,在树下第三块石头下,留下这个印记。”季望安用指尖在空中虚画了一个复杂的符号,灵光一闪而逝,“做完立刻回来,不要停留,不要与任何人交谈。”
季望康仔细记下印记,用力点头:“明白!保证完成任务!”他看起来跃跃欲试,能为哥哥和凌忘做事让他很兴奋。
“小心些。”
季望安叮嘱了一句。
季望康咧嘴一笑,身形灵活地如同林间小鹿,悄无声息地从树屋另一个隐蔽出口离开了。
季望安这才对凌忘解释道:“那是一位隐退长老留下的联络方式。他看到印记,会设法与我们接触。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了。”
凌忘点了点头,冰蓝色的眼眸中终于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火光。他看向季望安,真诚道:“多谢。”
季望安摆摆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必谢我。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他的目光再次若有似无地扫过楚枫辞隐匿的方向,仿佛意有所指。
楚枫辞在暗处眯了眯眼。这个季望安,知道得似乎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多得多。
不过眼下,只要能帮到凌忘,他暂时不打算深究。
等待的时间显得有些漫长。
凌忘回到窗边,望着外面,沉默不语。
楚枫辞依旧守在他附近,像个无声的影子。
季望安则重新拿起那本书,看似在阅读,指尖却久久没有翻动书页。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树屋外传来轻微的响动。
季望康如同一阵风般钻了回来,气息有些急促,脸上带着完成任务后的兴奋:“哥!办好了!我按你说的,留下印记就回来了,绝对没人发现!”
“做得很好。”季望安放下书,赞许地点点头。
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午后,树屋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凌忘看似平静,但偶尔望向窗外的眼神泄露了他内心的焦灼。
楚枫辞能感受到他的不安,很想现身安慰他,哪怕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有我在”。
但他不能。
就在气氛逐渐变得有些凝滞时,树屋外,那片看似普通的藤蔓墙壁,忽然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身披灰色斗篷、身形佝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穿透了藤蔓,出现在客厅中央。
来人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脸庞。他先是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屋内,目光在凌忘身上停留一瞬,最后落在季望安身上,声音沙哑地开口:
“季小子,这么多年不见,突然用这法子找我这老骨头,所为何事?”他的目光带着审视,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季望安站起身,对着老者恭敬地行了一礼:“墨长老,冒昧打扰,实乃情非得已。”他侧身,示意了一下凌忘,“这位,是记忆精灵凌忘。”
被称为墨长老的老者瞳孔微微一缩,锐利的目光立刻钉在凌忘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
“凌忘?那个被全境通缉的记忆精灵?”他声音低沉下去,“季小子,你可知收留他是什么罪名?”
“墨长老,凌忘是冤枉的。”季望安语气平稳,不卑不亢,“我们找到了证据。”
凌忘适时地拿出了那枚淡青色的回溯光球,灵力注入,光幕再次显现,清晰地展示了杂役偷窃记忆光球的全过程。
墨长老看完影像,眉头紧紧锁起,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这段影像,确实能证明偷窃之事与他无关。但是,”他话锋一转,看向季望安,眼神深邃,“你们应该清楚,国王想要定他的罪,偷窃,或许只是一个借口。”
“我们明白。”季望安点头,“所以,我们需要的,并非仅仅证明他没有偷窃,而是一个能在长老会上,公开质询此事,迫使国王给出合理解释的机会。我们需要一个相对公正的平台。”
墨长老沉吟良久,枯瘦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客厅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等待着他的决定。
终于,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凌忘,又看了看季望安,叹了口气:“罢了。看在过往情分,以及……这证据确凿的份上。三日后,月圆之夜,长老院侧厅会有一场关于边境防卫的例会。届时,我会安排你们混进去。但能否说服其他长老,能否在国王的发难下全身而退,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和本事了。”
这已是目前能得到的最好结果。
凌忘深吸一口气,对着墨长老郑重行礼:“多谢墨长老!”
墨长老摆了摆手,重新拉上兜帽,身形再次如同融入阴影般,悄然消失在藤蔓墙壁之后,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