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那交织着宿命与因果的迷城,渡虚舟在无垠虚空中又航行了不知多久,周遭的景色逐渐从那种概念性的朦胧,转变为一种沉重、破败、充满岁月沧桑感的死寂。终于,一片难以用言语形容其广袤与荒凉的景象,出现在了前方。
那是一片漂浮在宇宙尘埃与黯淡星云之中的、无边无际的废墟。并非寻常星辰或世界的残骸,而是一些更加巨大、更加奇特、风格迥异到完全不属于已知任何文明体系的遗迹。有由纯粹晶体构筑、如今却布满裂痕、如同凋零花朵般的巨构;有仿佛由血肉与机械融合而成、如今已彻底石化干瘪的庞大巢穴;有残留着浓郁元素魔力、却已彻底熄灭的符文高塔;还有更多是根本无法理解其原本形态与功用的扭曲造物,如同孩童随手捏合又肆意破坏的泥塑,散落在虚空之中。
这些遗迹共同构成了一片浩渺的坟场,寂静地诉说着多个纪元之前的辉煌与终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万古成空、一切终将归于虚无的悲凉道韵,连时间在这里都仿佛凝固,只剩下永恒的沉寂。
【环境扫描:进入纪元坟场外围。空间稳定性:低,存在大量时空断层与纪元壁垒碎片。能量属性:惰性、衰变、混杂着多种已消亡纪元特有的法则残留。探测到高浓度“纪元尘埃”(蕴含破灭道韵,可炼制特殊法宝或参悟寂灭之道)。警告:此地残留法则冲突激烈,且可能存在因纪元更迭而产生的“法则陷阱”与“时空幽灵”。】
“纪元坟场……埋葬了不止一个时代的辉煌么?”凌云立于舟头,目光扫过那些奇形怪状、风格迥异的巨大遗迹,仿佛在阅读一部部无声的、属于不同纪元的厚重史书。与因果迷城的抽象不同,这里的一切更加具体,更加触目惊心,直观地展现了“终结”的含义。渡虚舟缓缓驶入这片死寂的海洋,小心地规避着那些不稳定的时空断层。
苏慕雪感受着那无处不在的破败与终结气息,道心受到冲击,隐隐对“永恒”产生了更深的思考。赫利俄斯的太阳真火在此地也显得有些黯淡,那终结一切的气息与他的本源有所冲突。曦则默默感受着那些遗迹中残留的、属于不同时代的生命印记,凤凰的本源让她对“生”与“灭”的轮回有了更深的感触。
凌云的兴趣则更多地放在了那些迥异的法则残留与文明痕迹上。他能感觉到,每一个纪元,似乎都有着截然不同的力量体系与文明走向,它们的“道”也不同,但最终都走向了消亡。
“系统,全面扫描遗迹,建立不同纪元的文明特征与法则体系数据库。重点搜寻与‘创世余烬’能量特征相近的残留物,以及任何与‘纪元轮回’机制相关的线索。”
【指令已接收。开始大规模扫描与数据库构建……发现七种以上截然不同的主流法则体系残留(元素魔法、基因飞升、信仰神国、机械永生……)……检测到多处‘创世余烬’微弱反应,但均已彻底消散,仅存痕迹……发现数处疑似‘纪元终结’现场,残留能量显示为‘外力强行抹除’与‘内部道争崩溃’两种模式……相关线索仍需深入核心区域。】
就在渡虚舟沿着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向坟场深处航行时,侧前方一片由无数巨大金属残骸堆积而成的“山脉”后方,传来了能量碰撞的轰鸣与嚣张的呵斥声。
只见五名身穿暗灰色、绣着扭曲湮灭符文道袍的修士,正在围攻一座半埋在金属残骸中的、造型古朴、通体由某种黑色石材砌成的金字塔形遗迹。这五人修为不弱,为首者是两名仙尊巅峰,另外三人也是仙尊中期。他们施展的神通带着一种强烈的“归墟”、“寂灭”意味,不断轰击着金字塔遗迹表面一层微弱闪烁的防护光罩。
那金字塔遗迹显然年代久远至极,防护光罩摇摇欲坠,表面已经被轰出了数道裂痕。
【势力扫描:寂灭宗。活跃于各界边缘区域的特殊宗门,信奉“万物终将寂灭”之道,以收集、研究、乃至加速纪元终结为己任,认为唯有拥抱寂灭,方能窥见大道终极。门人弟子多修炼寂灭类神通,行事偏激。此队为首者为内门长老“墟灭子”与“归尘子”。综合评级:危险偏执宗门,对宿主威胁等级:低。】
“里面的蝼蚁听着!乖乖交出‘纪元核心碎片’,否则待我等攻破这乌龟壳,定叫尔等形神俱灭,连入寂灭的资格都没有!”那名为墟灭子的长老一边催动一道灰黑色的寂灭神光轰击防护罩,一边厉声喝道。
金字塔遗迹内,隐约可见几道身影在勉力支撑,借助遗迹本身的残存力量抵御,但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凌云的目光扫过那片区域,对那寂灭宗众人的行径并无兴趣,他的注意力被那黑色金字塔遗迹本身吸引了。在那遗迹深处,他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却异常纯粹、与他道境深处“创世余烬”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接近“起源”的波动!
“系统,分析那座金字塔遗迹的材质、结构与内部能量源。”
【分析中……遗迹材质:未知纪元‘始源黑石’,具备极高能量惰性与物理防御性。结构:蕴含非欧几里得几何空间折叠。内部能量源:检测到极度微弱的‘初始之源’反应,疑似某纪元诞生之初的‘世界基石’碎片,价值远超‘创世余烬’!警告:该碎片能量近乎枯竭,状态极其不稳定!】
“初始之源?世界基石?”凌云眼中精光一闪。这可比他之前找到的“创世余烬”似乎更加接近宇宙的本初!此物对他完善自身之道,理解“起源”与“定义”的终极奥秘,或许有着决定性的作用!
而此刻,那寂灭宗的攻击愈发猛烈,金字塔遗迹的防护光罩已然到了破碎的边缘!
“冥顽不灵!归尘师弟,动用‘大寂灭印’,送他们上路!”墟灭子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
归尘子应了一声,与其他三人同时结印,一道散发着令万物终结、让法则都为之腐朽的恐怖灰色法印迅速凝聚,眼看就要朝着金字塔遗迹落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渡虚舟不紧不慢地驶入了这片区域,恰好停在了那凝聚的“大寂灭印”与金字塔遗迹之间。
“嗯?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敢挡我寂灭宗办事?滚开!”墟灭子见到突然出现的渡虚舟,先是一愣,随即怒喝道。他并未从舟上感受到多么强大的气息(凌云气息内敛)。
凌云甚至懒得看他们一眼,目光依旧停留在金字塔遗迹上,仿佛在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他只是随意地抬起了右手,对着那即将落下的、散发着恐怖寂灭波动的“大寂灭印”,轻轻一拂。
没有光芒碰撞,没有能量对冲。
那凝聚了五位仙尊之力、足以让一方小世界瞬间步入终焉的“大寂灭印”,在凌云这随手一拂之下,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更加根本的力量从“存在”的层面直接否定、抹除!就如同用橡皮擦擦去了纸上的铅笔画,无声无息,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连一丝寂灭道韵都未曾逸散。
寂灭宗五人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惊骇与茫然!
“怎……怎么可能?!我们的寂灭印……”归尘子失声叫道,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墟灭子也是瞳孔猛缩,死死盯着渡虚舟上的凌云,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你究竟是谁?!”他终于意识到,眼前之人绝非寻常!
凌云这才缓缓转过头,目光平淡地扫过寂灭宗五人,最终落在墟灭子身上。
“此地风景尚可,被你们毁了,可惜。”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现在,滚。”
一个“滚”字出口,并无任何力量显现,但墟灭子五人却感觉仿佛有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灵魂本源的驱逐之力作用在他们身上!他们体内的寂灭仙元瞬间凝滞,神魂颤抖,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身体不由自主地便化作五道灰光,以比来时更快数倍的速度,狼狈不堪地朝着坟场外围仓皇逃窜,连头都不敢回!
打发走了烦人的苍蝇,凌云这才将注意力完全放在那座黑色金字塔遗迹上。他能够感觉到,遗迹内的那几道气息在获救后,似乎更加紧张了。
他并未强行破开遗迹,而是以神念温和地探入,传递出一道信息:“我对此地遗迹颇感兴趣,并无恶意。可否入内一观?”
片刻沉寂后,那摇摇欲坠的防护光罩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凌云微微一笑,驾驭渡虚舟,缩小至合适大小,悠然驶入了那座埋葬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老金字塔之中。他相信,这里面,定然有他想要的东西,以及关于这“初始之源”和纪元轮回的更多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