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七杀令”,对洛云飞道:“洛兄,此地不宜久留。鬼影门的人随时会卷土重来,你们速回流云剑派,紧闭山门,近期莫要轻易外出。”
洛云飞担忧道:“陆兄,你身负重伤,又被此等凶物盯上,不如与我等同回剑派,据险而守……”
陆小凤摆手打断,嘴角扯出一个惯有的、带着点无奈又似乎觉得有趣的笑容:“据险而守?那岂不是成了缩头乌龟,等着鬼影门调集人手把山头围了?对付毒蛇,就得在它钻出洞的时候,踩住它的七寸。”他指了指自己肋下的伤,“这点小伤,还要不了我陆小凤的命。”
他知道,留在流云剑派只会连累朋友。鬼影门的目标是他,他必须把所有的危险都引到自己身上。
离开寒山寺,陆小凤并未远遁,反而折回了姑苏城最繁华的街市。此时已是华灯初上,人流如织。他专挑人多的地方钻,酒楼、茶馆、戏院,甚至在画舫上听了一会儿小曲。他看似闲逛,实则在不断变换方位,如同溪流中的鱼儿,借助复杂的环境扰乱可能的追踪。
在一家成衣铺,他迅速买了一套半新不旧的蓝色布衣换上,将染血的外袍丢进了运河。又在街边小摊,顺手牵羊了一顶宽檐斗笠扣在头上,略微改变了走路的姿态,微微佝偻着背,混入人群,瞬间便如同水滴入海。
然而,鬼影门的追杀,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也更诡异。
当他穿过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子,准备前往下一个闹市时,巷子两头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站了四个黑衣人。与寒山寺的杀手不同,这四人气息更为内敛,眼神空洞,仿佛没有感情的傀儡,手中持着的是淬了绿芒的短刃。
没有一句废话,四人同时发动,动作整齐划一,短刃织成一张死亡之网,罩向陆小凤。
陆小凤叹了口气:“连口气都不让喘。”
他身形不退反进,如同游鱼般切入刀网之中。灵犀指再出,但听“叮叮”数声,已点开数把短刃。但对方配合默契,攻守一体,一人遇袭,另外三人的兵刃已至要害。更麻烦的是,这些短刃上的绿芒显然喂有剧毒,沾之即亡。
陆小凤肋下伤口被牵动,一阵刺痛,动作慢了半分,一缕刀锋擦着他的斗笠边缘掠过,将帽檐削去一角。
“好家伙!”陆小凤眼神一凛,知道不能硬拼。他虚晃一指,逼退正面之敌,同时足尖一点,身形拔地而起,竟在两侧墙壁上交替借力,如同灵猿般向上攀去。
四名杀手显然没料到他会选择向上突围,阵势微微一滞。
就在这一滞的瞬间,陆小凤已翻上了巷边的屋顶。他回头看了一眼下方重新组织阵型,准备跃上追击的杀手,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那枚“七杀令”,运足内力,猛地向巷子另一头的人群密集处掷去!
漆黑的令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尖锐的破空声,落入远处熙攘的人流中。
“七杀令在此!鬼影门的宝藏密钥在我这儿!”陆小凤运起内力,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小半条街。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江湖中人对“宝藏”、“密钥”这类字眼最为敏感,更何况还有那造型狰狞的令牌为证。立刻就有几道身影扑向令牌落下的方向,引发了更大的混乱。
那四名追杀陆小凤的杀手身形顿住,他们接到的命令是追杀陆小凤,但“七杀令”乃门中圣物,不容有失。只犹豫了一刹那,其中两人猛地扑向人群争抢令牌的方向,另外两人则继续跃上屋顶,死死咬住陆小凤。
“反应真快。”陆小凤嘀咕一句,转身便在连绵的屋脊上飞奔起来。他的轻功绝世,即便带伤,在高低错落的屋顶上依旧如履平地。身后两名杀手轻功亦是不弱,紧追不舍,不时有淬毒的暗器从身后射来,逼得陆小凤不断变换路线。
姑苏城的屋顶,成了三方追逐的战场。陆小凤像一道青烟,在月光下穿梭,他专挑那些大户人家、庭院深深的屋顶跑,利用复杂的建筑结构摆脱追踪。
突然,他前方一座气派府邸的院落中,传来阵阵丝竹管乐之声,似乎正在举办宴会。陆小凤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如同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坠入院中。
他落地之处,恰好是一处假山阴影之后。前方灯火通明,觥筹交错,姑苏城的几位名流和他们的家眷正在欣赏歌舞。陆小凤迅速脱下斗笠和外套,团成一团塞进假山石缝中,整理了一下里面那件还算体面的长衫,揉了揉脸,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然后便大摇大摆地混入了宾客之中。
他顺手从经过的侍女托盘里取过一杯酒,倚在一根廊柱旁,装作欣赏歌舞的样子,目光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屋顶上,那两名杀手失去了目标,在附近逡巡片刻,终究不敢贸然闯入这明显是官宦人家的府邸大肆搜索,只能恨恨退去。
陆小凤轻轻抿了一口酒,肋下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知道,暂时的安全并不意味着危机解除。鬼影门的“七杀令”已出,接下来的追杀只会一波猛过一波,手段也会更加防不胜防。
“看来,不能光挨打不还手啊。”他低声自语,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得找个地方养养伤,然后……去会会那位真正想找我麻烦的朋友。”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趁着歌舞高潮,众人注意力被吸引时,再次悄无声息地融入阴影,离开了这座府邸。
夜色更深,姑苏城的灯火在他身后渐次熄灭,唯有天上的冷月,照亮着他前路未知的逃亡之旅。而陆小凤的身影,也如同这月色一般,变得愈发捉摸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