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裹着病房里的每一寸空气。林小满坐在病床边的塑料椅上,指尖还残留着纱布的粗糙触感——那是刚才帮护士给沈严换药时,不小心蹭到的。
病床上的男人还在睡着,脸色苍白得几乎和床单融为一体,左臂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从肩膀一直缠到手腕,渗出的血迹在白色布料上晕开一小片暗红,像一朵凝固的花。监护仪的滴答声规律而单调,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每一声都敲在林小满的心上。
她抬手,轻轻拂过沈严额前的碎发,指尖刚碰到他的皮肤,就被他下意识地攥住了。他的手很凉,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沈严?”林小满轻声喊他,声音放得极柔,怕惊扰了他,又怕他陷在噩梦里醒不过来。
这已经是沈严手术结束后的第三个小时。昨天在地下金库,林默的增援突然发难,密集的子弹扫向堆满证据的角落时,沈严几乎是本能地扑了过去,用后背护住了那本记录着军方受贿名单的账本。子弹穿透他的左臂,鲜血瞬间染红了账本的封面,也染红了林小满的视线。
那一刻,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扑过去抱住他,喊他的名字,直到督查组的队员冲过来掩护,将他们撤离到安全地带。手术室外的那两个小时,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攥着沾血的账本,指尖发抖,反复回想金库的画面,后怕像潮水一样一次次将她淹没——如果那颗子弹偏那么几厘米,打在心脏上,她该怎么办?
沈严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还有些涣散,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聚焦在林小满脸上,嘴角扯出一个微弱的笑:“醒了?”
“你终于醒了!”林小满的声音一下子就哽咽了,眼泪没忍住,顺着脸颊滑了下来,滴在他攥着她的手背上,“感觉怎么样?伤口疼不疼?医生说子弹没伤到骨头,但需要好好休养,不能再剧烈运动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怕遗漏了什么重要的叮嘱,又像只是想通过说话来确认他真的平安无事。沈严静静地听着,眼神温柔得不像话,等她终于停下喘气时,才缓缓开口:“别哭,我没事。”
他想抬手帮她擦眼泪,可一动左臂,就牵扯到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别乱动!”林小满立刻按住他的肩膀,语气带着点责备,更多的却是心疼,“医生说了,你的伤口不能用力,要好好躺着。”
沈严顺从地躺好,视线却一直没离开她的脸,看着她眼眶红红的样子,轻声说:“让你担心了。”
“知道让我担心,还总是这么拼命。”林小满吸了吸鼻子,伸手擦掉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账本没事,我已经交给李组长了,上面的人都已经被督查组控制了,你放心吧。”
提到账本,沈严的眼神沉了沉,随即又放松下来:“没事就好。”他顿了顿,看着林小满眼下的乌青,补充道,“你也一夜没睡了,要不要趴在这里眯一会儿?”
“我不困。”林小满摇摇头,握住他没受伤的右手,指尖摩挲着他掌心的老茧,“我陪着你。”
病房里又安静下来,只有监护仪的滴答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林小满看着沈严的脸,想起从停尸房重逢到现在的种种,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他们一起躲在零下二十度的停尸房里取暖,一起在废弃的地铁站接线索,一起潜入地下金库面对枪林弹雨,一起经历了生死,也一起靠近了真相。
她曾经以为,沈严只是个刻板又固执的刑警,对她的数据能力充满偏见;可现在她才知道,这个男人看似冷漠的外表下,藏着怎样的温柔和担当。他会在她冻僵时用体温温暖她,会在她冒险时第一时间保护她,会在战术包里偷偷放着她的体检报告,会在她迷茫时告诉她“不管你是谁,我都在”。
这些细碎的瞬间,像一颗颗星星,在黑暗的追查之路中,照亮了她的方向,也悄悄住进了她的心里。
“小满。”沈严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林小满抬头看他。
他的眼神很认真,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仿佛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他慢慢抬起没受伤的右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是那种最普通的黑色丝绒盒,看起来有些陈旧,像是放在那里很久了。
林小满愣住了,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隐约猜到了什么,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沈严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枚素圈银戒指,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圈简单的纹路,却在病房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我知道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沈严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我们还在追查林默,还没彻底揭开‘深海计划’的真相,甚至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遇到危险。”
他顿了顿,握紧了林小满的手,眼神里满是真诚:“但我怕再等下去,就没机会说了。从停尸房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我们一起面对过生死,一起扛过最难的时刻,我见过你最狼狈的样子,也见过你最耀眼的样子。”
“我以前总觉得,办案要心无旁骛,不能有软肋。可遇见你之后我才明白,有了想要保护的人,才会有更强大的力量。”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林小满,等我们把林默和‘墨鱼’一网打尽,等案子结了,你愿意嫁给我吗?”
林小满的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这一次,却是感动和喜悦。她看着那枚简单的素圈戒指,看着沈严认真的眼神,想起他为了保护她和证据,手臂中枪时的样子,想起他在通风管道里说“等案子了结,我就光明正大地娶你”时的温柔,所有的委屈、后怕和迷茫,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用力点头,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我愿意。沈严,我愿意。”
沈严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被点亮的星辰。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戒指,想要戴在她的无名指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稀世珍宝。可刚碰到她的手指,病房门就被猛地推开了。
“林参谋,沈队!”督查组的小李跑了进来,脸色有些凝重,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刚收到一封匿名信,是给你们的。”
林小满和沈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沈严示意小李把信拿过来,林小满接过信封,发现上面没有寄件人,也没有邮票,像是有人直接送到医院来的。
她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白色的信纸,上面用打印体写着一句话:“恭喜你们找到金库,但这只是开始,游戏才刚刚有趣起来。”
信纸的末尾,画着一个流泪的鲸鲨图案——和造船厂地下实验室的涂鸦,还有之前林默寄来的挑衅信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是林默。
林小满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握着信纸的手微微发抖。沈严看着她的表情,也猜到了信的内容,眉头紧紧蹙起,眼神里闪过一丝寒光。
“他还没死心。”沈严的声音冷了下来,“他在向我们挑衅。”
“不止是挑衅。”林小满看着那个鲸鲨图案,想起父亲日记里提到的“鲸鲨是深海的守护者,也是最残忍的猎手”,心里升起一股寒意,“他在暗示,我们找到的,只是‘深海计划’的冰山一角,他还有更大的阴谋。”
小李站在旁边,有些担忧地说:“李组长已经让人去查信件的来源了,但寄信人很狡猾,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和线索。我们现在要不要加强警戒?怕林默会对你们不利。”
“不用。”沈严摇了摇头,眼神变得坚定,“他想要的不是立刻杀了我们,而是看着我们一步步陷入他的陷阱。我们不能让他得逞。”
他看向林小满,握紧了她的手,那枚还没来得及戴上的素圈戒指,夹在两人的手心之间,带着彼此的温度。
“案子还没结束,我们的约定也不会变。”沈严的声音温柔却有力,“不管林默有什么阴谋,我们都一起面对。”
林小满点点头,把信纸攥紧,放进了口袋里。她看着病床上的沈严,看着他受伤的手臂,心里暗暗发誓,这一次,她一定要用自己的数据能力,保护好他,也保护好他们的约定,彻底揭开林默的阴谋,还父亲一个清白。
就在这时,沈严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示意林小满接,林小满按下接听键,放在耳边,只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林小满,恭喜你要结婚了。不过,你真的以为,沈严能活到和你结婚的那一天吗?”
电话突然被挂断,只剩下忙音在耳边回响。
林小满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握着手机的手不住地发抖。沈严看到她的样子,心里一紧,连忙问:“怎么了?是谁打来的?”
林小满抬起头,眼里满是恐惧和担忧,声音带着颤音:“是林默……他知道我们要结婚了,他还说……他不会让你活到那一天……”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监护仪的滴答声仿佛变得格外刺耳。沈严看着林小满苍白的脸,握紧了她的手,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
他知道,林默的报复,已经开始了。而这一次,对方的目标,不仅仅是案子的真相,还有他们的性命。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病床边的地板上,却驱散不了病房里的寒意。林小满看着沈严受伤的手臂,又想起林默冰冷的威胁,心里明白,这场与“墨鱼”的较量,才刚刚进入最危险的阶段。而她和沈严,必须并肩作战,才能在这场致命的游戏中,活下去,并且赢得胜利。
只是她不知道,林默已经在暗中布下了一张更大的网,正等着他们一步步走进来,而这张网的中心,竟然和她父亲当年的“深海计划”,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