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的晚风还没散尽雨后的湿冷余韵,像无数根细冰针,顺着半开的窗户钻进来,刺得人裸露的皮肤一阵发紧。风里裹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混着房间里浓重的烟草味,呛得人喉咙发痒,忍不住想咳嗽。我和肖阳相对坐在红木沙发上,桌上的水晶烟灰缸里,烟蒂堆得像座小小的坟冢,滤嘴被捏得变形,烟灰簌簌落在深色的木纹桌面上,像一层细密的霜。烟灰缸里最后一点火星明灭不定,映得两人脸上的凝重忽深忽浅,空气里的沉默压得人喘不过气。
山口美智子酒会上的出格举动像一根淬了毒的刺,深深扎在我们心头——她那件大红色和服滑落时露出的黑色蕾丝内衣,那双带着钩子的媚眼,还有那句用日语说出的“三人一起”,像回放的电影片段,在脑海里反复盘旋。这场我们精心上演的“恋情”戏码,本想麻痹青姑会的警惕,却没想到引来了更凌厉的试探,丽丽姐的心思深如寒潭,谁也猜不透她下一步会怎么走。
“照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她们逼得露出破绽。”肖阳指尖夹着的香烟燃到了尽头,灼热的火点烫到了手指,他才猛地回过神,烦躁地将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发出“滋啦”一声轻响。他眼底布满红血丝,眉峰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喉结用力滚动了一下,语气里满是压抑的烦躁,“山口美智子敢在那种场合那么闹,肯定是吃准了丽丽姐撑腰,她们就是想逼我失态,抓我的把柄。”
我刚想开口回应,房门突然被急促地敲响,力道重得像是要把门撞碎,“砰砰砰”的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发疼。门外传来佣人张妈的声音,带着哭腔,抖得不成样子,几乎不成调:“肖、肖先生,袈沙先生……不、不好了!出大事了!”
肖阳猛地站起身,手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军用匕首,刀柄的冷硬触感传来,他的肌肉瞬间紧绷,眼底的疲惫被警惕取代,像一头骤然惊醒的猎豹。“什么事?慌慌张张的!”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是吉川小姐!”张妈推门进来,脸色惨白得像张白纸,嘴唇哆嗦着,额头上布满了黄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她的佣人服领口。她的双腿像筛糠一样不停颤抖,几乎站不稳,要不是扶着门框,早就瘫倒在地了,“吉川樱子小姐……在花园凉亭那边……被、被人一枪爆头了!”
“什么?!”
我和肖阳同时惊呼出声,身体像被瞬间冻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吉川樱子?青姑会的核心成员之一,精通格斗和情报收集,一手忍术使得出神入化,在组织内地位不低,是丽丽姐倚重的得力干将。她怎么会突然被杀?而且是一枪爆头,死得如此干脆利落,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肖阳反应最快,一把抓住张妈的胳膊,力道之大让张妈疼得闷哼一声,他却浑然不觉,语气急促得像是在咆哮:“什么时候的事?谁发现的?现场怎么样?有没有保护好现场?”
张妈的胳膊被抓得生疼,却不敢挣扎,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就、就在刚才,大概十分钟前!是负责浇花的老李发现的!凉亭里全是血……脑浆都流出来了,太吓人了!丽丽姐已经过去了,让我赶紧来通知你们,让你们立刻过去!”
我心头一沉,一股强烈的不安像潮水般涌上来,几乎要将我淹没。吉川樱子死得太蹊跷了,时间刚好在山口美智子试探我们之后没多久,这绝对不是巧合。是那个神秘狙击手干的?他之前两次出手都是救人,一次在露台救下我和肖阳,一次在血战中杀了金秀惠,帮我们解了围,这次为什么突然杀人?而且杀的还是青姑会的核心成员?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走,去看看!”肖阳拽着我的胳膊就往外冲,他的力道极大,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走廊里一片混乱,青姑会的成员们穿着黑色劲装,手里握着制式手枪或开山刀,神色狰狞,脚步杂乱地往花园方向跑,脚步声、呵斥声、武器碰撞声混在一起,打破了别墅的宁静。原本弥漫在别墅里的暧昧议论声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烈的肃杀之气,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们跟着人流往花园跑,晚风越来越冷,像冰碴子一样刮在脸上,带着雨后泥土的腥气和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直冲鼻腔,混杂着脑浆的腥甜,让人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想干呕。远远地,就看到花园中央的凉亭被青姑会的人围得水泄不通,黑色的人影层层叠叠,像一群蛰伏的野兽,个个面色凝重,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凉亭周围的草坪上,散落着破碎的青瓷茶盏,碎片上沾着暗红的血迹,几缕乌黑的长发掉落在草地上,格外刺眼。暗红色的血迹顺着青石板路蜿蜒流淌,在昏黄的路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像一条条蠕动的毒蛇。
丽丽姐站在凉亭门口,背对着我们,穿着一身黑色的旗袍,裙摆上的暗金缠枝莲花纹在灯光下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显得格外阴沉。她双手背在身后,肩膀微微紧绷,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凛冽杀气,像寒冬的北风,连周围的青姑会成员都不敢大声喘气,一个个低着头,大气不敢出,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金秀惠和山口美智子站在丽丽姐身边。金秀惠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双手紧紧攥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甚至有些发青,眼底满是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之前的得意和算计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仿佛下一个被杀的就是她。山口美智子则依旧穿着一身素色和服,衣襟平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冷得像冰,目光扫过凉亭里的尸体时,带着一丝探究和冷漠,仿佛死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甚至嘴角还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让开。”肖阳沉声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量。他伸手拨开挡在前面的青姑会成员,那些人认得肖阳,虽然满脸警惕,眼神里带着敌意,却还是不情愿地让开了一条路,嘴里低声咒骂着,却不敢有丝毫阻拦。
我跟着肖阳走进凉亭,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混杂着脑浆的腥甜和淡淡的火药味,刺激得人鼻腔发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下意识地捂住嘴,才强忍住没有吐出来。吉川樱子倒在凉亭的石桌旁,身体蜷缩成一团,乌黑的长发散乱地铺在地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和灰白色的脑浆,纠结在一起,显得格外狼狈。她的额头正中央有一个圆圆的弹孔,直径大约半厘米,边缘光滑整齐,鲜血和脑浆从弹孔里涌出,染红了她素色的和服前襟,在青石板地上积起一滩暗红色的血洼,还在缓缓扩散。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放大到极致,里面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惊恐和难以置信,仿佛到死都不敢相信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她的嘴角微微张开,像是想说什么,却永远停在了那一刻,只剩下凝固的血迹挂在嘴角。
最让人惊心的是,这一枪精准得可怕,弹孔正好命中眉心,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之一,一枪毙命,没有丝毫偏差。显然是从极远的距离射击,而且狙击手对风速、距离的计算分毫不差,手法老练到了极致。
“什么时候发现的?”丽丽姐缓缓转过身,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底的寒光几乎要将人冻伤。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平时的沉稳截然不同,显然是真的动了怒,压抑着滔天的怒火。
“回、回丽丽姐,是我发现的。”浇花的老李战战兢兢地从人群里站出来,双腿发软,几乎要跪倒在地,他的手里还握着浇花壶,壶里的水洒了一地,“我刚才来浇花,远远就看到吉川小姐躺在凉亭里,一动不动,走近一看……就变成这样了!我吓得魂都没了,赶紧就去通知您了,前后不超过十五分钟!”
丽丽姐的目光扫过老李,像冰冷的刀子,让老李浑身一颤,不敢抬头。她的目光又落在吉川樱子的尸体上,眼神越来越冷,声音低沉得像从地狱里传来:“封锁整个别墅和后山,任何人不准进出!通知技术组,立刻勘察现场,提取弹壳、检查弹道、收集所有可疑痕迹!调取花园和后山所有的监控,就算是一片树叶动了,也要给我查出来!另外,让人把尸体保护好,不准任何人触碰!”
“是!”青姑会的成员齐声应道,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们转身匆匆离去,脚步声在寂静的花园里格外刺耳,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丽丽姐缓缓蹲下身,动作优雅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她仔细观察着吉川樱子额头的弹孔,手指微微抬起,却没有触碰尸体,只是顺着弹孔的方向望向凉亭外的后山。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后山的山林黑压压的一片,树木茂密,夜色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根本看不清任何动静,但能感觉到,那里藏着一双眼睛,正冷漠地注视着这里的一切,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是同一个人。”丽丽姐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肯定,像一块石头砸在平静的水面上,激起千层浪,“和上次在露台救下肖阳、袈沙的那个狙击手,是同一个人。”
我和肖阳心里同时一震,像是被惊雷击中。丽丽姐果然知道那个神秘狙击手的存在!她之前一直没有点破,显然是在暗中观察,收集线索,这个女人的心思,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沉。
“丽丽姐,您怎么确定?”金秀惠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和不安,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远离吉川樱子的尸体,仿佛怕沾染上什么不祥之物,“这一枪虽然精准,但……但也不能仅凭这一点就确定是同一个人吧?”
“弹道。”丽丽姐打断她,眼神依旧盯着后山的方向,没有丝毫移动,“上次孙慈被杀,还有露台那次,狙击手留下的弹壳我让人保存了下来,和这次的弹壳型号一致,都是7.62mm狙击步枪弹。而且,这种射击角度、这种精准度,还有对时机的把握,都是同一个人的风格——隐蔽、精准、致命,不留任何痕迹。”
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凑近了一些,目光紧紧盯着吉川樱子额头的弹孔。借着路灯的光,我能清晰地看到弹孔的轨迹——子弹是从凉亭斜上方的角度射来,大约是后山的半山腰位置,那里有一片茂密的柏树林,枝叶繁茂,正好能隐蔽身形。而且,弹孔的深度和角度,让我想起了在特训队学到的弹道知识——这种射击方式,是典型的“定点清除”战术,通常用于远距离精准狙击,要求狙击手对环境、风速、距离的计算达到极致,而且射击时的呼吸节奏、枪口稳定度都要保持绝对的平稳,误差不能超过一厘米。
这不是地下势力常用的射击手法,地下势力的狙击手大多是半路出家,就算精准,也带着一股狠劲和随意,射击角度往往更刁钻,却缺乏这种规范化、体系化的利落。而这种战术,只有经过严格训练的部队狙击手,才能做到如此精准和从容,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教科书里的标准示范。
我蹲下身,假装观察地上的血迹,手指轻轻拂过青石板上的血渍,冰凉的触感传来,让我浑身一颤。我的目光却悄悄扫过凉亭外的草坪,在距离凉亭大约五十米远的一棵柳树下,我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黄铜色物体,被茂密的草丛半掩着——那是弹壳。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上面,泛着微弱的光泽。我不动声色地记住了位置,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之前两次,狙击手都是在关键时刻出手救人,显然是冲着我们来的,可这次,他为什么要杀吉川樱子?吉川樱子是青姑会的核心成员,杀了她,无疑是在挑衅丽丽姐,也是在打乱青姑会的布局。而且,这一枪的弹道和战术,和我在特训队里学到的部队战术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连弹壳的型号,都是部队常用的7.62mm狙击步枪弹,这种子弹穿透力强,精准度高,是部队狙击手的首选。
难道……是部队派人来了?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疯长的野草,再也压不下去。我们的卧底任务是高度保密的,只有总部的少数几位领导知道,难道是总部觉得我们的处境太危险,派了狙击手来暗中协助我们?可如果是协助,为什么要杀吉川樱子?吉川樱子虽然是青姑会的人,但并没有直接威胁到我们的安全,反而杀了她,会让丽丽姐加大调查力度,我们的处境会更加危险。总部不可能这么不考虑后果。
还是说,部队派来的人,有其他的任务?比如,针对青姑会,针对丽丽姐?吉川樱子可能掌握了什么足以威胁到部队的秘密,比如青姑会和国际恐怖组织的勾结,或者武器走私的核心线路,所以被灭口?
肖阳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悄悄碰了碰我的胳膊,指尖的冰凉触感传来。他的眼神里满是疑惑,嘴唇动了动,用口型对我说:“弹道不对,是部队的手法。”
我微微点头,示意他我也发现了。肖阳在特训队时的弹道分析成绩比我还好,他对部队的狙击战术了如指掌,肯定也认出了这种特有的射击方式。我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和不安。
技术组很快就到了,他们穿着黑色的防护服,戴着口罩和手套,手里提着专业的勘察箱,动作迅速而专业。他们小心翼翼地勘察现场,有人用镊子提取弹壳,有人用激光笔测量弹道角度,有人用相机拍摄现场照片,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其中一个技术人员走到丽丽姐面前,递上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装着那颗黄铜色的弹壳,声音恭敬而专业:“丽丽姐,弹壳找到了,是7.62mm狙击步枪弹,和之前两次的弹壳型号一致。弹道分析显示,狙击手是从后山的半山腰射击,距离大约八百米,当时风速三级,射击角度三十度,精准度极高,没有丝毫偏差,一枪命中眉心,属于绝对致命伤。”
丽丽姐接过证物袋,指尖摩挲着冰冷的弹壳,眼神阴鸷得可怕,仿佛要将弹壳捏碎。“八百米,三级风速,一枪命中要害……”她低声重复着,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更多的是愤怒,“看来,我们这位‘客人’,来头不小。”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落在我和肖阳身上,带着一丝探究和审视,像在打量两个可疑的猎物,“肖阳,袈沙先生,你们觉得,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我的地盘上杀人?而且杀的还是青姑会的人?”
我心里一紧,丽丽姐这是在试探我们。她肯定也察觉到了狙击手和我们的渊源,两次都在我们遇到危险时出手,这次又在我们被山口美智子试探后杀人,任谁都会多想。我和肖阳对视一眼,肖阳先开口,语气平淡,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和疑惑:“丽丽姐,这我真不知道。青姑会的势力这么大,遍布东南亚,谁会这么不长眼,敢公然挑衅您?这无疑是自寻死路。”
“会不会是‘阎王殿’或者‘毒蛇帮’的人?”我顺着肖阳的话往下说,故意提到之前找上门的两拨势力,语气里带着一丝猜测,“之前他们被我们击退,损失惨重,肯定怀恨在心。说不定是想报复,杀了吉川小姐,嫁祸给我们,或者挑起青姑会的内乱,坐收渔翁之利。”
丽丽姐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显然是不信我们的话。她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嘲讽:“‘阎王殿’和‘毒蛇帮’的人,都是些乌合之众,还没这么大的本事。能在八百米外一枪命中要害,而且还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后山,避开所有监控,这种身手和心理素质,不是他们那些亡命之徒能拥有的。”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后山,声音低沉而沙哑:“这个狙击手,熟悉别墅和后山的地形,知道监控的盲区,而且枪法精准,战术老练。他不是外人,更像是……一直潜伏在我们身边的人,默默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人群中炸开,炸得在场的青姑会成员人人自危。他们互相打量着彼此,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警惕,仿佛身边的人就是那个潜伏的狙击手。山口美智子眉头微蹙,眼神冰冷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语气冰冷:“丽丽姐,您的意思是,我们内部有内鬼?”
“不一定是内鬼,但他肯定在暗中观察我们很久了。”丽丽姐摇了摇头,眼神越来越锐利,像一把出鞘的利刃,要将一切伪装都劈开,“他第一次出手,救了肖阳和袈沙;第二次,在雷朵别墅的血战中,又杀了金秀惠,帮我们解了围;这次,杀了吉川樱子。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针对青姑会,还是针对某个人?他一次次地现身,又一次次地消失,到底想干什么?”
我心里暗暗心惊,丽丽姐竟然知道金秀惠也是被狙击手杀的!看来她一直在暗中调查,我们之前以为的“巧合”,其实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怕了,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技术组的人又有了新的发现,一个戴着眼镜的技术人员走到丽丽姐面前,递上一台平板电脑,语气恭敬:“丽丽姐,后山的监控被人破坏了,硬盘被取走了,只剩下一些碎片。不过,靠近柏树林的一段监控拍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速度很快,动作敏捷,钻进树林后就消失了。另外,我们在柏树林里找到了一个隐蔽的狙击点,地上有被压实的草痕,还有少量的火药残留,应该是狙击手留下的。”
丽丽姐接过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那个模糊的黑影,只能看出一个大致的轮廓,身材挺拔,动作矫健,显然是个训练有素的人。她看了一眼,就关掉了平板,沉声道:“带路,去狙击点看看。”
我们跟着丽丽姐一起往后山走去。后山的泥土还很湿润,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响,黏腻的泥土沾在鞋底,格外沉重。夜色越来越浓,树林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青姑会成员手里的手电筒发出微弱的光,一道道光柱在树林里晃动,照亮前方的路,也照亮了路边的枯枝败叶,像一个个狰狞的鬼影。
走到半山腰的柏树林里,技术组的人指着一棵老槐树的树根处:“丽丽姐,这里就是狙击点。”
我顺着手电筒的光看去,树根处的草被压实了一片,形成一个小小的平台,刚好能容纳一个人趴着射击。平台前方没有任何遮挡,视野开阔,正好能清晰地看到花园里的凉亭——这个位置,是整个后山观察凉亭的最佳角度,而且隐蔽性极强,周围的树枝和树叶能完美地遮挡住狙击手的身影,就算有人经过,也很难发现这里藏着人。
我蹲下身,仔细观察着那个狙击点,手指轻轻拂过被压实的草叶。草叶上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火药味,和我在特训队射击场闻到的军用火药味一模一样,带着一股独特的硫磺味。而且,狙击点的位置选择、射击角度的计算,都符合部队狙击手的作战习惯——利用地形优势,隐蔽自己,精准打击目标,一击即退,不留痕迹。更重要的是,草叶上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军用驱虫剂的味道,这种驱虫剂是部队特供的,效果极强,而且气味独特,普通人根本买不到。
越来越多的细节印证了我的猜测——这个狙击手,绝对受过专业的部队训练,甚至可能就是现役或退役的部队狙击手。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选择,都透着部队的严谨和专业,这是地下势力的狙击手永远学不会的。
可部队为什么会派人来这里?而且还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杀了青姑会的核心成员?如果是为了协助我们的卧底任务,为什么不联系我们?反而用这种方式,让局面变得更加复杂?
难道是总部有了新的任务,要除掉青姑会的核心成员,所以派了狙击手来执行?可这完全不符合卧底任务的原则,我们的任务是查清青姑会和丽丽姐的阴谋,收集她们犯罪的证据,而不是直接采取行动,这样只会打草惊蛇,让我们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费。
还是说,这个狙击手根本不是总部派来的,而是其他部门的人?比如,专门负责打击跨国犯罪的特种部队,他们盯上了青姑会,所以派了狙击手来执行清除任务,和我们的卧底任务没关系?
又或者,是有人借着部队的名义,在暗中搞鬼?比如,老佛爷的残余势力,或者其他和青姑会敌对的黑帮,想嫁祸给部队,挑起更大的冲突?
一个个疑问像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头,让我喘不过气。肖阳也蹲在我身边,他的手指捏着一根草叶,眼神凝重,眉头紧锁,悄悄对我用口型说:“军用驱虫剂,是我们部队常用的那种。”
我点了点头,心里的怀疑越来越深。丽丽姐站在狙击点旁,沉默了很久,脸色变幻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紫檀木手串,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在寂静的树林里格外清晰。周围的青姑会成员大气不敢出,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树林里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像鬼哭狼嚎,格外诡异。
“继续查。”丽丽姐突然开口,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扩大搜查范围,把后山翻个底朝天,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个狙击手找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敢杀我的人!”
“是!”青姑会的成员齐声应道,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疲惫和恐惧。
丽丽姐转身往山下走,经过我和肖阳身边时,她的脚步顿了顿,眼神锐利地看着我们,像两把冰冷的刀子,要刺穿我们的伪装:“肖阳,袈沙先生,你们也多留意一下。这个狙击手两次救了你们,说不定和你们有什么渊源。如果发现任何线索,立刻告诉我,不准隐瞒。”
我和肖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慌乱。丽丽姐这句话,显然是在怀疑我们和狙击手有关系,这对我们来说,无疑是又一个危险的信号。一旦她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我们的卧底身份随时可能暴露。
“好,我们会留意的。”肖阳沉声回应,脸色平静,看不出丝毫破绽,只有我能看到他眼底深处的紧张。
回到别墅时,天已经快亮了。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淡淡的晨光将别墅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清晰,可空气里的血腥味和肃杀之气却丝毫没有散去,反而因为晨光的映衬,显得更加浓重。吉川樱子的尸体被技术组的人抬走了,准备进行尸检,花园里的血迹也被清理干净,但那股浓重的腥甜,却像是刻在了空气里,挥之不去,让人闻之欲呕。
青姑会的成员们还在四处搜查,别墅里灯火通明,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警惕和疲惫,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显然已经筋疲力尽,却不敢有丝毫松懈。金秀惠和山口美智子跟着丽丽姐去了书房,显然是要商量后续的对策,书房的门紧闭着,里面传来隐约的交谈声,却听不清具体内容。
我和肖阳回到房间,关上门,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窗外的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却驱散不了房间里的寒意。
“是部队的人。”肖阳率先开口,声音压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还有一丝兴奋,“那个狙击战术、弹道分析、弹壳型号,还有军用驱虫剂,都是部队特有的,不会错。”
“我也这么觉得。”我点了点头,指尖冰凉,心里却乱成一团麻,“可部队为什么会派人来?而且还杀了吉川樱子?这完全不符合我们的任务计划,太冒险了。”
“会不会是总部的意思?”肖阳皱起眉头,眼神里满是疑惑,“可能我们的处境太危险,总部觉得光靠我们两个人不行,很难收集到青姑会的核心证据,所以派了狙击手来暗中保护我们,顺便清除青姑会的核心成员,帮我们减轻压力,加快任务进度?”
“不太可能。”我摇了摇头,心里满是疑惑,“如果是总部派来的,为什么不联系我们?至少应该给我们一个信号,让我们有所准备。而且杀了吉川樱子,只会让丽丽姐加大调查力度,封锁别墅,我们的行动会更加不便,处境也会更加危险。总部不会这么不考虑后果,做出这么鲁莽的决定。”
“那会不会是其他部门的人?”肖阳猜测道,“比如,军区的特种部队,他们独立执行任务,盯上了青姑会的毒品走私和武器交易,所以派了狙击手来执行清除任务,和我们的卧底任务没关系,只是行动刚好重合了?”
这个可能性很大。青姑会涉及跨国毒品走私、武器交易,甚至可能和国际恐怖组织有勾结,被军区的特种部队盯上也不足为奇。可如果是这样,他们的行动为什么会和我们的卧底任务重合得如此之巧?而且两次都恰好救了我们?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巧合到让人怀疑。
“或者,这个狙击手根本不是部队的人,只是受过部队的训练?”我又提出一个猜测,“青姑会里也有从特种部队退役的人,丽丽姐之前也说过,老佛爷的‘阎王殿’里有不少特种部队退役的精英,会不会是他们中的某个人,因为私人恩怨或者利益冲突,杀了吉川樱子?”
肖阳摇了摇头,否定了我的猜测:“不像。如果是‘阎王殿’或者青姑会内部的人,他们不会这么精准地针对吉川樱子,而且之前还救过我们。他们没有理由这么做,杀了吉川樱子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引来丽丽姐的疯狂报复。”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两人都在思考,却找不到任何合理的答案。那个神秘的狙击手,像一个幽灵,潜伏在夜色里,一次次在关键时刻现身,杀人、救人,却始终不露出真面目。他的每一次行动,都让局面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我们紧紧缠绕。
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望向后山的方向。天色渐渐亮了,后山的山林在晨光中若隐若现,树叶上还挂着清晨的露珠,折射着淡淡的晨光,看起来宁静而祥和。可我知道,就在几个小时前,这里藏着一个致命的杀手,冰冷的枪口对准了花园里的凉亭,夺走了一条生命。而现在,那个狙击手的身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但我知道,他还在暗中观察着我们,观察着青姑会的一举一动。他的身份、他的目的,都像一个巨大的谜团,笼罩在我们心头,让我们寝食难安。
而我心里那个越来越清晰的猜测,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如果真的是部队来了,他们的介入,到底是福还是祸?我们的卧底任务,会不会因此而彻底失控?丽丽姐已经对我们产生了怀疑,再加上这个神秘狙击手的存在,我们接下来的路,恐怕会更加艰难,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可房间里的寒意却丝毫没有散去。我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空,心里的疑问越来越深:那个狙击手,到底是不是部队派来的?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的出现,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危机?又会给这场卧底任务带来怎样的变数?
这一切,都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我们紧紧缠绕,让我们看不清前方的路,也猜不透人心的险恶。而一场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悄然酝酿,随时可能将我们卷入其中,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