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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明兴祖续命大明600年 > 第14章 美人鱼魔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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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血病的阴霾在药物的严格控制与铁一般的饮食纪律下,虽未完全散去,但至少不再肆意蔓延。

随军医官孙医师每日提着药箱,行走于各舰拥挤闷热的舱室之间,看着那些牙龈出血渐止、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的士兵,他那颗始终悬着的心,才敢稍稍放下一些。

那些装在陶罐里、味道酸涩的橙片、泡菜,还有那锅终日熬煮、散发着苦涩草木气息的松芽汤,此刻在众人眼中,已不再是简单的果腹之物或药物,而是皇帝陛下跨越万里怒涛的关怀。

心理上的低潮,在龙语者内监们持续不断、如春雨般细腻的疏导,将领们或粗犷或博学的鼓舞,以及对新大陆无尽财富与光宗耀祖之荣耀的炽热憧憬下,也暂时被压制下去,如同被厚重堤坝勉强拦住的洪水,表面波澜不惊,内里却依旧暗流汹涌,只待一个裂口,便会汹涌而出。

舰队,像是一个大病初愈却内伤累累的巨人,带着满身的疲惫与隐痛,依旧顽强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向着那寄托了全部希望的东南方向航行。

或许是否极泰来,海况似乎也终于眷顾了这支多灾多难的船队。

持续了不知多少日、压抑得几乎让人发疯的浓雾,终于渐渐变得稀薄,虽然天空依旧被低垂的铅灰色云层严密地覆盖着,但能见度已大大提高,那冰冷、缺乏温度的惨白阳光,偶尔能顽强地穿透厚厚的云隙,在墨蓝色、仿佛蕴藏着无限幽深与秘密的海面上,投下片片破碎而晃动的光斑。

风势变得前所未有的平稳,海浪也收敛了狂暴的脾气,变得温和而富有节奏,船只那令人头晕目眩、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的剧烈颠簸终于减轻。

这种难得的、几乎可以说是奢侈的平静,对于神经始终如同上紧弓弦般的将士们来说,无异于久旱之后降临的甘霖。

“他娘的,总算他娘的消停点了!”张献忠站在“扬威”号的船头,双手叉腰,狠狠吸了一口带着寒意、却不再那么潮湿咸腥的空气,布满风霜与胡茬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几乎算是畅快的表情,

“这鬼天气,再他娘的折腾下去,好人也得疯球了!弟兄们,都给老子精神点,好日子就在前头了!”

连一向沉稳如山岳的“天启”号舰长张小凡,在指挥时那紧锁了不知多少时日的眉头也终于舒展了些许。

他果断下令,各舰蒸汽动力全开,风帆调整到最佳角度,利用这宝贵的窗口期,争取早日彻底离开这片被不祥与未知笼罩的海域。

徐霞客更是抓紧这难得的清晰视野,几乎终日待在甲板上,用陛下亲赐的“千里镜”贪婪地观察远方的海平线、变幻莫测的云图以及偶尔掠过的、形态奇特的海鸟,试图从大自然的蛛丝马迹中,找到哪怕一丝一毫陆地的迹象。

他甚至饶有兴致地向围拢过来的水手们描述,根据古籍记载,附近海域可能出现某种特定藻类或云霞形态,往往预示着陆地不远。

一切,似乎都在不可逆转地向好的方向发展,希望的曙光仿佛已穿透厚重阴云,暖融融地照进了士兵疲倦的心里。

然而,这片看似仁慈的海洋,在给予短暂喘息后,很快便露出了它更加诡异、更加凶险的獠牙,准备将这支舰队拖入更深的噩梦。

这是一个平静得有些过分、甚至让人心底无端发毛的夜晚。

没有风,海面光滑如一面无边无际的、未经打磨的黑色琉璃,完整地倒映着天空中稀疏、冰冷、仿佛冻结了的星辰,以及那轮被薄薄云翳笼罩、散发着朦胧而惨白光晕的冷月。

舰队静静地航行在这片仿佛凝固了的镜面上,只有船首破开黏稠水面发出的轻柔“哗哗”声,以及船舱内隐约传来的、因极度疲惫而发出的沉重鼾声和模糊梦呓,才能勉强打破这死寂般的、令人窒息的宁静。

连续多日的精神紧张和体力透支,让大部分船员在饱餐一顿后,都如同被抽去骨头般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就连值夜的水手们,也大多抱着兵器,靠在冰冷的船舷或桅杆下,强打着精神,眼皮却不受控制地上下打架,意识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缘徘徊。

就在这万籁俱寂、警惕性降至最低点的危险时刻,一种声音,悄然响起。

起初,极其微弱,若有若无,像是极远处随风飘来的、孩童吹奏的缥缈芦笛,又像是深海中某种未知巨兽悠长而缓慢的、带着回响的呼吸。

值夜的水手们疑惑地抬起头,侧耳倾听,那声音却又消失不见,只留下海潮规律的低语,让人以为是过度疲惫产生的幻觉,或是耳朵出了毛病。

但很快,那声音变得清晰起来,不再是单一的、断断续续的调子,而是汇成了复杂而连贯的旋律,一种无法用任何世间乐器模仿、空灵婉转至极、仿佛直接源于灵魂之海本源的美妙歌声。

它没有具体的歌词,只有纯粹而富有魔力的、起伏跌宕的音符,时而高亢清越,如云雀钻天,直透人的天灵盖,攫取你的心神;时而低沉魅惑,如情人在耳畔的缠绵呢喃,带着温热的气息,轻轻搔刮着心尖最柔软、最不设防的地方;

时而欢快跳跃,节奏鲜明,引人想要抛开一切束缚、一切纪律,随之纵情起舞;时而哀怨凄迷,如泣如诉,轻易就勾起心底最深沉的乡愁与无边的、无处宣泄的悲伤。

这歌声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仿佛直接响彻在每个人的脑海深处,源自他们自己的意识。

它无视物理的距离,穿透了厚实的橡木船板隔阻,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熟睡或半睡半醒的人的耳中,直接撩拨着他们最脆弱的心弦。

“什……什么声音?”一个在“镇海”号甲板上抱着火铳打盹的年轻水手猛地惊醒,揉着惺忪睡眼,茫然四顾,寻找那美妙得不像人间应有的音律来源,脸上带着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醉。

“真好听啊……”他旁边另一个年纪稍长、脸上带着刀疤的老兵,此刻脸上竟露出了与他气质截然不符的痴迷而恍惚的笑容,眼神开始变得迷离涣散,手中的长刀“哐当”一声掉在甲板上也浑然不觉,

“像……像俺那没过门的媳妇儿,以前在村口槐树下,给俺哼的采茶小调……就是这个调调……”

歌声越来越具有穿透力,也越来越具有无法抗拒的、甜美的毒性。

它似乎能精准地捕捉并放大每个人内心最深处、最渴望、最隐秘的东西。想家想得肝肠寸断的人,听到了母亲倚着门框殷切呼唤他的乳名,听到了妻子在灯下细语等待;

贪财的人,听到了海底传来金银珠宝互相碰撞的清脆悦耳、连绵不绝之声,仿佛有数不尽的宝藏就在触手可及的浅滩;

好色之徒,听到了迷雾中有绝世佳人以薄纱遮面,软语温存,吐气如兰,邀请其共赴巫山云雨;

厌倦了这枯燥危险、看不到尽头航行的人,则仿佛清晰地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郁郁葱葱的海岛,岸边有温暖的篝火噼啪作响,烤架上滴着油脂的肉食散发着诱人香气,有清澈的甘泉潺潺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