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指尖轻叩寒玉扶手。
冰冷的触感沿着指骨蔓延,与他此刻平静外表下翻涌的思绪形成微妙对比。
少林。
这个执中原武林牛耳的庞然大物,终究还是被惊动了。
玄字辈高僧……
是玄慈?玄难?还是其他什么人?
他们此来,是善意探询,还是恶意窥伺?是为无崖子之事,还是为他这新任掌门?抑或……是为了那被囚于冰窖的逍遥客?
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电闪而过,最终归于一片深邃的平静。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无论来者何人,意欲何为,在这缥缈峰上,在这灵鹫宫中,终究是他段誉说了算。
他缓缓起身,那月白色的身影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挺拔。
“传令下去。”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回荡在殿宇间。
“少林乃武林泰山北斗,不可怠慢。”
“着人清扫‘迎宾苑’,备好素斋净室,一切用度,皆按最高规格。”
“是!”
侍立殿外的梅剑立刻躬身应道,随即匆匆离去安排。
段誉步下台阶,目光掠过殿内那些垂手侍立、屏息凝神的侍女。
“都退下吧。”
他挥了挥手。
侍女们如蒙大赦,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出。
大殿内,再次只剩下他一人,以及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愈发凝重的肃穆。
他走到殿门处,负手而立,望向远处云海翻腾的天际。
少林的介入,意味着他逍遥派重开山门的消息,已然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了远超预想的波澜。
这固然会带来麻烦,但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一个向整个武林,宣告他段誉存在的机会。
一个检验他北冥之道,能否在这天下棋局中,占据一席之地的机会。
他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愈发清晰。
风暴将至,而他,已然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接下来的两日,灵鹫宫在一种紧张而有序的氛围中度过。
昊天殿的布置彻底完成,庄严肃穆,气象万千。
迎宾苑也收拾得整洁雅致,一尘不染,静待可能到来的“贵客”。
菊剑反复调试的茶汤与熏香,也已确定了最终的配方,只待大典之日,一展身手。
竹剑统筹内务,将战后事宜处理得井井有条,宫内秩序迅速恢复。
梅剑则如同最精密的枢纽,协调各方,处理着源源不断的信息。
符敏仪派出的探马,也陆续传回了一些零星的消息。
除了少林之外,丐帮、大理段氏、甚至一些久不露面的隐世门派,似乎都对缥缈峰投来了关注的目光。
山雨欲来风满楼。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正从四面八方,向着灵鹫宫汇聚。
而段誉,则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凌霄殿中。
并非避世,而是在进一步巩固修为,揣摩那玄之又玄的先天之境。
同时,他也分出一缕神念,时刻关注着宫内关键人物的动向。
冰窖中的童姥,气息愈发沉凝,那北冥烙印已然与她自身真气水乳交融,不分彼此。
她似乎真的放下了部分执念,开始安心巩固修为,偶尔还会指点一下前去请示的梅剑,态度平和了许多。
听涛阁内的李秋水,在最初的挣扎与不甘后,也渐渐沉寂下来。
她按照段誉的要求,亲笔修书,召西夏一品堂核心前来。
信已由符敏仪安排可靠之人送出。
只是她周身那若有若无的阴郁之气,显示其内心远未真正臣服。
段誉对此并不在意。
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炮制这位心高气傲的师叔。
第三日,清晨。
当第一缕曙光刺破云层,洒落在缥缈峰顶时,整个灵鹫宫仿佛从沉睡中苏醒,焕发出一种不同以往的光彩。
宫门大开,红色的地毯从宫门一直铺到昊天殿前。
身着崭新服饰的灵鹫宫弟子,精神抖擞,分立道路两旁,神色肃穆,目光中带着激动与期盼。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由菊剑精心调配的檀香,清雅宁神。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只待吉时到来,掌门继位大典,便将正式开始。
段誉早已起身。
在四名侍女的服侍下,他换上了一身特制的掌门服饰。
依旧是月白色的底色,但用料更加考究,绣着淡金色的云纹与逍遥派特有的标记,宽袍大袖,庄重而不失飘逸,将他那俊朗如玉的容颜,衬托得愈发超凡脱俗。
他立于凌霄殿的铜镜前,看着镜中那个气度雍容、眼神深邃的年轻身影。
这,便是他在这天龙世界的全新起点。
逍遥派掌门,段誉。
“掌门,吉时将至。”
梅剑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
段誉缓缓转身,脸上无喜无悲。
“走吧。”
他当先迈出凌霄殿。
阳光洒落在他身上,那身月白掌门服饰仿佛流淌着淡淡的光辉,令人不敢直视。
梅剑、竹剑、菊剑三女紧随其后,皆是盛装打扮,容颜俏丽,神情恭敬。
兰剑因伤势未愈,未能出席,留在房中静养。
一行人沿着铺着红毯的道路,缓步走向昊天殿。
道路两旁的灵鹫宫弟子,见到段誉走来,无不深深躬身,目光炽热,如同仰望神明。
“参见掌门!”
山呼之声,此起彼伏,汇聚成一股无形的声浪,在缥缈峰顶回荡。
段誉步履从容,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昊天殿那洞开的、庄严的大门之上。
殿内,早已布置妥当。
正中高悬着逍遥派的标志,下方摆放着那张寒气森森的寒玉宝座。
两侧设有一些席位,此刻尚且空置。
童姥与李秋水,已然先一步到了殿内,分别立于宝座左右下首的位置。
童姥依旧是一身红衣,但神色平和,不见往日的乖戾。
李秋水则换上了一身素雅的宫装,覆着轻纱,看不清表情,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见到段誉进来,两人同时微微躬身。
“掌门。”
段誉对她们点了点头,并未多言,径直走向那寒玉宝座。
他步履沉稳,踏上台阶,转身,缓缓落座。
寒气瞬间包裹全身,但他体内北冥真气微微运转,便将那寒意化为滋养。
他目光扫过下方。
梅剑、竹剑、菊剑侍立阶下。
童姥、李秋水分立左右。
殿内殿外,所有灵鹫宫弟子,皆屏息凝神,目光汇聚于他一身。
整个昊天殿,鸦雀无声。
一种无形的、名为“权威”的气息,弥漫开来。
段誉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声音不大,却如同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甚至传出殿外,回荡在宫墙内外。
“今日,吾段誉,承师尊无崖子遗命,继任逍遥派掌门之位。”
他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自即日起,逍遥派重开山门,广纳贤才,光大师门,护卫正道。”
“凡我逍遥弟子,当谨记门规,勤修武艺,同心同德,共勉之。”
他的话语简洁,却如同誓言,烙印在每一个逍遥派门人的心中。
“谨遵掌门法旨!”
殿内殿外,所有弟子齐声应和,声音洪亮,直冲云霄。
段誉微微颔首。
正欲宣布大典下一项流程。
就在此时——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随即,一名负责守卫宫门的阳天部女弟子,神色有些紧张地快步走入殿内,来到阶前,单膝跪地。
“启禀掌门!宫外……宫外有客到!”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哦?”
段誉眉头微挑,目光看向殿外。
“是何人?”
“是……是几位大师,自称来自嵩山少林!”
少林!
他们果然来了!
而且,偏偏选在了这大典即将开始的时刻!
殿内众人,神色皆是一凛。
童姥与李秋水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凝重。
梅剑、竹剑等人更是心中一紧。
段誉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意料之中的淡淡笑意。
“来得正好。”
他挥了挥手。
“有请少林高僧。”
“是!”
那女弟子领命,起身快步而出。
片刻之后。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几名身着灰色僧袍、手持禅杖的僧人,在那名女弟子的引领下,缓步走入了昊天殿。
为首一人,年约六旬,面容清癯,眼神澄澈,步伐沉稳,周身散发着一种祥和而渊深的气息。
正是少林寺达摩院首座,玄难大师!
其身后,跟着两名稍显年轻的僧人,亦是目光精湛,气息沉凝,显然修为不俗。
少林玄字辈高僧亲至!
这份“礼”,不可谓不重!
玄难大师步入殿中,目光先是扫过殿内陈设,最后落在了端坐于寒玉宝座之上的段誉身上。
当他看到段誉那年轻得过分、却又气度非凡的容貌,以及那身象征着逍遥派至高权柄的掌门服饰时,澄澈的眼眸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讶异。
显然,段誉的年轻,超出了他的预料。
“阿弥陀佛。”
玄难大师双手合十,唱了一声佛号,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老衲少林玄难,携弟子慧净、慧明,不请自来,恭贺段施主继任逍遥派掌门之位。”
他语气平和,态度谦逊,并未因少林的威名而显得倨傲。
段誉缓缓起身,对着玄难大师微微拱手还礼。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
“玄难大师法驾光临,令我灵鹫宫蓬荜生辉,段誉荣幸之至。”
他语气不卑不亢,气度从容。
“大师远来辛苦,请上座。”
他示意了一下旁边预留的席位。
玄难大师点了点头,并未推辞,带着两名弟子在指定的席位坐下。
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段誉。
显然,他此来,绝非仅仅是为了道贺那么简单。
殿内的气氛,因为少林僧人的到来,而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原本肃穆庄严的大典,似乎多了一丝暗流涌动的意味。
段誉重新落座,目光平静地迎上玄难大师那看似平和,实则锐利的目光。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从现在,才刚刚开始。
他倒要看看,这位少林高僧,今日究竟意欲何为。
是敌是友,很快便会见分晓。
吉时已到,典礼继续。
但所有人的心思,却都不由自主地,分了一部分在那几位不速之客身上。
玄难大师的目光,如同古井深潭,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能映照人心。
他端坐于客席,灰布僧袍纤尘不染,手中念珠缓缓捻动,发出细微而规律的声响。
殿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无声弥漫的、名为“审视”的暗流。
段誉高踞寒玉宝座,神色淡然。
他并未因玄难的到来而被打乱节奏,典礼依旧按部就班地进行。
菊剑奉上精心炮制的香茗,动作优雅,姿态恭谨。
玄难大师接过茶盏,微微颔首致谢,却并未饮用,只是将其轻轻置于身旁的矮几之上。
他的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停留在段誉身上。
似乎在评估,在揣度,在等待着什么。
殿内一众灵鹫宫弟子,皆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童姥与李秋水亦是默然肃立,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梅剑侍立在段誉身侧,手心微微见汗,心中充满了担忧。
少林威名太盛,玄难大师修为深不可测,她唯恐掌门年轻,压不住场面。
段誉却仿佛浑然未觉那无形的压力。
他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轻轻吹开浮叶,呷了一口。
动作从容不迫,气定神闲。
“好茶。”
他轻声赞道,目光看向菊剑,带着一丝赞许。
“清冽甘醇,余韵悠长,火候恰到好处。”
菊剑受宠若惊,连忙躬身。
“掌门谬赞。”
这看似寻常的品评,在这微妙的气氛中,却透出一股异样的镇定与掌控力。
仿佛在告诉所有人,也告诉那位少林高僧,这里,是灵鹫宫,是他段誉的地盘。
一切,皆由他主导。
玄难大师捻动念珠的手指微微一顿。
澄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
此子年纪轻轻,身处这等局面,竟能如此沉得住气,要么是心性修为远超同龄,要么……便是有所依仗,无惧一切。
他更倾向于后者。
无崖子的传人,逍遥派的新任掌门,岂会是易与之辈?
典礼的流程一项项进行。
祭拜祖师,宣告门规,接受门人朝拜……
段誉始终端坐于寒玉宝座之上,应对自如,气度雍容。
那身月白掌门服饰在殿内光线的映照下,仿佛流淌着淡淡的光晕,将他衬托得愈发超凡脱俗。
终于,所有仪式流程完毕。
殿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戏肉,要来了。
玄难大师缓缓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段誉身上。
这一次,不再仅仅是审视,而是带着一种明确的、探究的意味。
“阿弥陀佛。”
他再次唱了一声佛号,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段施主年少有为,执掌逍遥门户,实乃武林幸事。”
他的开场白,依旧客气。
“大师过誉。”
段誉微微颔首,语气平和。
“不知大师远道而来,除道贺之外,可还有其他指教?”
他直接切入主题,不再绕圈子。
玄难大师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仿佛早已料到的笑容。
“指教不敢当。”
他缓缓说道,声音沉稳。
“只是老衲心中有一疑问,困扰已久,望段施主能为老衲解惑。”
“大师请讲。”
段誉神色不变。
玄难大师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某些久远的过往。
“老衲曾闻,逍遥派有一弃徒,名为……逍遥客。”
他缓缓吐出这个名字,目光紧紧盯着段誉。
“此人天赋异禀,却心术不正,早年犯下大过,被逐出师门。”
“不知段施主,可知此人下落?”
逍遥客!
果然是为了他而来!
殿内众人心中皆是一凛!
童姥与李秋水更是下意识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少林怎么会知道逍遥客?而且竟然如此直接地询问其下落?
段誉心中冷笑。
面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沉吟”。
“逍遥客……”
他轻轻重复着这个名字,仿佛在回忆。
“晚辈确曾听师尊提及过此人,言其乃门派之耻,早已不知所踪。”
他看向玄难大师,语气带着一丝“疑惑”。
“却不知大师为何突然问起此人?”
玄难大师深深看了段誉一眼,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但段誉神色坦然,目光清澈,看不出任何破绽。
“阿弥陀佛。”
玄难大师轻叹一声。
“实不相瞒,此人……与我少林,亦有一段渊源。”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数十年前,此人曾潜入藏经阁,盗走我寺一门重要典籍。方丈师兄多年来一直命我等暗中查访其下落,却始终杳无音信。”
“直到近日,听闻逍遥派重开山门,段施主继任掌门,老衲才抱着一线希望,前来叨扰,望能得悉此人线索,追回失窃经书。”
他的话语,合情合理,态度诚恳。
似乎真的只是为了追回失物。
但段誉却敏锐地察觉到,在玄难大师提及“重要典籍”时,那看似平静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凝重。
恐怕,那被盗走的,绝非寻常经书那么简单。
而且,少林消息如此灵通,自己刚刚继任掌门,他们便找上门来,时机拿捏得如此之准,背后定然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是有人泄露了消息?
还是……少林在灵鹫宫附近,早有眼线?
无数念头在段誉脑海中闪过,但他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原来如此。”
他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
“竟有此事?此人果然劣性不改!”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愤慨”,随即又转为“遗憾”。
“只可惜,晚辈确实不知其下落。或许……他早已死在某处不为人知的角落了吧。”
他直接将逍遥客的“生死”模糊化,堵死了玄难继续追问的可能。
玄难大师闻言,捻动念珠的手指微微加快了一丝。
他看着段誉,沉默了片刻。
殿内的气氛,再次变得有些凝滞。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玄难大师并未完全相信段誉的说辞。
“段施主。”
玄难大师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坚持。
“那逍遥客武功高强,心思诡谲,绝非易与之辈。若他尚在人世,得知逍遥派重开山门,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他话语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是在提醒段誉,也可能是在……试探。
段誉心中冷笑更甚。
这是怀疑自己与逍遥客有勾结?还是想逼自己露出破绽?
“大师多虑了。”
他淡然一笑,语气中带着一种强大的自信。
“逍遥派既然重开山门,便无惧任何挑战。”
“若那逍遥客真敢现身,正好清理门户,以正视听。”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凛然之气。
仿佛真的与那逍遥客势不两立。
玄难大师深深地看着段誉,似乎想从他眼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心虚。
但他看到的,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与那隐藏在平静之下、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深渊。
此子,果然不简单。
玄难大师心中凛然。
他知道,今日恐怕难以从段誉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了。
但他并未放弃。
“段施主有此担当,实乃逍遥派之福。”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缓和。
“只是那逍遥客所盗经书,关乎重大,老衲职责所在,不得不谨慎。”
“不知段施主可否行个方便,容老衲在贵宫盘桓数日,查探一二?”
他提出了一个看似合理,实则极为过分的要求。
盘桓数日,查探一二?
这无异于要将灵鹫宫翻个底朝天!
殿内灵鹫宫众人闻言,脸上皆露出怒色。
童姥更是冷哼一声,眼中红芒一闪,周身气息隐隐躁动。
李秋水虽然默不作声,但覆面轻纱下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少林,未免也太不将灵鹫宫放在眼里了!
梅剑等人更是紧张地看向段誉,生怕他年轻气盛,直接翻脸。
然而,段誉的反应,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并未动怒,反而脸上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
“大师为追回师门重宝,尽心竭力,晚辈佩服。”
他先是肯定了玄难的动机,随即话锋微转。
“只是……”
他目光扫过殿内众人,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
“灵鹫宫虽非什么龙潭虎穴,却也是女子清修之地,多有不便。”
“更何况,宫内近日连遭变故,百废待兴,实在不宜外人过多打扰。”
他拒绝得有理有据,不卑不亢。
既保全了少林的面子,也守住了灵鹫宫的底线。
玄难大师闻言,眉头微微蹙起。
他没想到段誉如此滑不溜手,言语间滴水不漏。
“段施主……”
他还想再说什么。
段誉却抢先开口,打断了他。
“不过,大师既然开口,晚辈也不能让大师空手而回。”
他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这样吧,晚辈可以保证,若在灵鹫宫境内发现那逍遥客的踪迹,或者得到与之相关的任何消息,定会第一时间,派人通知少林。”
“如此,既可全大师职责,亦可不扰我宫中清净。”
“大师以为如何?”
他将皮球,又踢了回去。
给出了一个看似让步,实则依旧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方案。
玄难大师沉默了。
他看着段誉那年轻而平静的脸庞,心中念头急转。
硬闯?于理不合,也未必能讨得好去。
就此放弃?心有不甘,也无法向方丈交代。
段誉提出的这个方案,看似是折中之举,但他如何不知,这不过是缓兵之计?
消息是否通知,何时通知,皆由段誉一言而决。
少林,依旧是被动。
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强行施压,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此子年纪虽轻,但心机深沉,手段莫测,绝非易于之辈。
“阿弥陀佛。”
玄难大师轻叹一声,仿佛做出了某种决定。
他缓缓站起身,对着段誉双手合十。
“段施主深明大义,老衲在此谢过。”
他竟是……接受了段誉的方案!
殿内众人,包括童姥与李秋水在内,都有些意外。
没想到段誉三言两语,便将这棘手的问题,化解于无形。
梅剑等人更是松了一口气,看向段誉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段誉也起身还礼。
“大师客气。”
玄难大师深深看了段誉一眼,目光复杂。
“既然此间事了,老衲便不多叨扰了。”
他竟是直接提出了告辞。
显然,留在此处已无意义,不如及早离去,另做打算。
“大师远来辛苦,何不多住几日,让晚辈略尽地主之谊?”
段誉出言挽留,语气诚恳。
“不必了。”
玄难大师摇了摇头。
“寺中尚有俗务,不便久留。”
“段施主,后会有期。”
说完,他不再多言,对着段誉微微一礼,便转身,带着两名弟子,向着殿外走去。
步伐依旧沉稳,但那背影,却似乎比来时,多了几分凝重。
段誉站在殿内,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宫门之外。
脸上那温和的笑容,渐渐收敛。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深邃。
少林……果然是个麻烦。
不过,暂时算是应付过去了。
他相信,以玄难的智慧,应该能听懂他话语中的警告。
灵鹫宫,不是少林可以随意拿捏的地方。
若识趣,便相安无事。
若不识趣……他也不介意,让少林尝尝北冥神功的滋味。
他缓缓坐回寒玉宝座。
目光扫过下方依旧有些回不过神来的众人。
“典礼继续。”
他淡淡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抚平一切波澜的力量。
仿佛刚才那场暗流汹涌的交锋,从未发生过。
殿内气氛,终于缓缓恢复了之前的庄严肃穆。
但所有人都知道,从今日起,灵鹫宫,逍遥派,乃至整个武林,都将因为这位年轻掌门的出现,而掀起新的波澜。
而段誉,已然在这波澜之中,稳稳地立住了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