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虚空中,“世界吞噬者”投来的那道贪婪注视如同悬顶的利刃,冰冷而持久。殷星刚刚晋升混元无极的神念能清晰感知到那份毫不掩饰的饥饿感,对方并未立刻扑来,更像是在评估,在等待,如同经验丰富的猎手审视着新出现的、散发着诱人气息的猎物。这份威胁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却也让殷星的目光更加锐利。
鸿钧,罗睺恶尸最后透露的信息,指向了“北欧世界”与“诸神黄昏”。相较于游弋在混沌深处、意图未知的“世界吞噬者”,这个由昔日大敌亲手布置、利用古老预言编织的陷阱,显然是更迫在眉睫、且可能直接针对洪荒的危机。
“传令,固守新域,消化所得,戒备混沌异动。”殷星对留守的诸圣下达指令,声音透过灵网传遍洪荒阵营,“朕去会一会那‘诸神黄昏’。”
无需大军随行,以他此刻混元无极之境,穿梭混沌已非难事。循着罗睺恶尸残念中那一点模糊的坐标,他的身影化作一道无形无质的混沌流光,瞬息间跨越无尽虚空,朝着那片被宿命与绝望笼罩的世界而去。
越是靠近,那股浓烈到化不开的悲怆与终结意味便越是清晰。那并非简单的死亡气息,而是一种整个世界、所有生灵都被绑上既定轨道、滑向已知终点的宿命感。世界的壁垒呈现一种灰败的暗金色,布满了如同蛛网般蔓延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裂痕,仿佛一个行将就木的巨人。
殷星没有强行破开壁垒,而是引动一丝混沌本源气息,模拟出与北欧世界本源相近的波动,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渗入了这个世界。
内部景象,比之外观更为惨烈。
天空是永恒的暮色,昏暗的云层低垂,仿佛浸满了鲜血。大地破碎,巨大的裂隙中翻涌着滚烫的岩浆与刺骨的寒冰。曾经雄伟的阿斯加德城墙遍布疮痍,金宫的辉煌早已黯淡。空气中弥漫着硫磺、血腥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战争的痕迹随处可见,却看不到多少活物,只有零星的、眼神麻木如行尸走肉般的英灵或凡人在废墟间游荡,等待着那最后一刻的降临。
整个世界,仿佛一台已经写好结局、正在播放最后毁灭章节的戏剧,所有“演员”都已知晓自己的终局,只是在等待幕布落下。
殷星的神念扫过九界,最终落在了阿斯加德残存的最高处。在那里,他感受到了最集中、最强烈的宿命气息,以及一股尽管绝望却依旧强悍的意志。
当他一步踏出,出现在残破的英灵殿前时,迎接他的并非攻击,而是一片死寂,以及无数道混杂着仇恨、麻木、最后还有一丝扭曲希望的目光。
残存的神族聚集于此。为首者,独眼,白须,手持永恒之枪冈格尼尔,肩头立着两只乌鸦——正是神王奥丁。他的气息依旧强大,却如同风中残烛,带着一种燃烧殆尽般的疲惫与决绝。在他身后,雷神托尔拄着失去大部分光芒的雷神之锤,战神提尔空荡荡的袖管飘扬,就连诡计之神洛基,也被粗糙的锁链束缚着,脸上挂着讥诮却同样绝望的冷笑。
“又一个……来自域外的窥视者。”奥丁的声音沙哑而缓慢,如同铁锈摩擦,“还是说……你就是那个蛐蟮口中,会带来‘变数’的洪荒之主?”他的独眼死死盯着殷星,那眼神复杂至极,有审视,有嘲讽,更有一种濒死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疯狂。
殷星面色平静,玄色帝袍在这暮色世界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自成一界,将周遭弥漫的绝望宿命气息隔绝在外。“朕为鸿钧而来。亦为此界‘黄昏’之真相而来。”
“真相?”一旁的洛基发出尖锐的笑声,锁链哗啦作响,“真相就是我们都得死!芬里尔会咬断奥丁的脖子,耶梦加得会掀起淹没米德加尔特的海浪,苏尔特尔的火焰会烧尽一切!看啊,预言正在一件件实现!海姆达尔早已战死,巴德尔早已陨落……我们,只是还在舞台上拖延时间的可怜虫!”
他的话语引发了一阵压抑的悲鸣与骚动。许多神只和英灵的眼神变得更加灰暗。
奥丁举起冈格尼尔,重重顿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压下了骚动。他看向殷星,独眼中那丝疯狂的光芒更盛:“鸿钧……那个阴险的蛐蟮,他告诉了我们预言中未曾提及的‘细节’,他加速了黄昏的进程……但也告诉我们,或许存在一丝微弱的可能,一种来自预言之外的力量,能够……打破这注定的轨道。”
他猛地向前一步,周身散发出不惜一切的气势:“洪荒之主!既然你来到此地,既然你拥有鸿钧也忌惮的力量……那么,加入这场最后的盛宴吧!与阿萨神族并肩,对抗那注定到来的毁灭!或者……与我们一起,在辉煌的战斗中,拥抱这既定的终末!”
话音未落,奥丁身后的托尔、提尔等神只,以及残存的英灵大军,同时爆发出最后的、带着惨烈决死意味的战吼!他们并非将殷星视为救世主,而是想将他,连同他背后的洪荒,一起拖入这“诸神黄昏”的漩涡,用外来者的鲜血与混乱,为这曲终章增添一抹不确定的变数,哪怕只是让结局更加壮烈!
这是一种绝望到极致后的疯狂反扑,与其孤独地走向已知的毁灭,不如拉上更多陪葬者,在混沌与混乱中寻找那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意外”!
刹那间,残存的阿萨神族爆发出他们最后的神力,暮色的天空被雷霆、战争号角与各种神力光芒撕裂,如同回光返照,朝着殷星席卷而来!奥丁的冈格尼尔投出,携带着必中的命运之力与神王最后的悲愿;托尔怒吼着掷出雷神之锤,引动万钧雷霆;无数英灵化作洪流冲锋……
他们不是要击败殷星,而是要将他拖入这方世界的命运泥潭,让他的存在本身与“诸神黄昏”的因果深度绑定!
面对这悲壮而疯狂的同归于尽式的攻击,殷星只是微微抬起了手掌。
混元无极的道韵自然流转,无需任何神通招式,仅仅是存在层次的差异。
那蕴含着命运之力的冈格尼尔,在距离殷星百丈之外便如同陷入无形的泥沼,速度骤减,枪尖的光芒急速黯淡。漫天的雷霆在靠近他周身时自动分流、湮灭。英灵的冲锋洪流如同撞上了叹息之墙,在最前方无声无息地消散。
殷星甚至没有做出攻击的姿态,只是目光穿透了这徒劳的挣扎,落在了阿斯加德深处,那处命运气息最为浓郁、有三道黯淡女性身影静静纺显的地方——命运三女神的居所。
“预言?宿命?”殷星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喧嚣,甚至直接响彻在每一个北欧生灵的灵魂深处,“在朕眼中,所谓既定轨迹,不过是力量不足以打破的枷锁。”
他不再理会奥丁等人徒劳的攻击,而是朝着命运三女神的方向,遥遥一指。
这一指,并非攻击,而是引动了自身混元无极大罗金仙的伟力,结合了对混沌、对因果、对时光的崭新理解,强行干涉了此方世界那一条正在滑向终点的、粗壮而灰暗的命运长河!
并非截断河流,而是在那汹涌奔向“黄昏”的河水中,投入了一块不属于此界、蕴含着无限可能与混沌特性的“顽石”!
“嗡——”
冥冥中,仿佛有无数根丝线崩断又重连的细微声响。那三位女神中,代表“未来”的维尔丹尼,手中正在纺织的、呈现毁灭景象的灰色丝线突然剧烈颤抖,一道微弱却无比清晰的、代表着“未知”与“可能”的混沌色泽,硬生生侵入了她正在编织的命运图景之中!
维尔丹尼浑身剧震,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空洞的眼眸中首次倒映出了并非“黄昏”的景象——她看到了一道屹立于混沌中的身影,一片生机勃勃、不断扩张的世界,以及……数条与既定毁灭截然不同的、模糊却真实存在的……岔路!
“我……我看到了……”维尔丹尼的声音干涩而颤抖,充满了难以置信,“除了毁灭……还有其他……可能?虽然微弱……虽然充满变数……但……确实存在!”
这一声低语,如同惊雷,炸响在奥丁、洛基以及所有北欧生灵的心头!那根植于他们灵魂深处、被视为不可更改铁律的“诸神黄昏”预言,竟然……被动摇了?出现了“其他可能”?
疯狂的攻击戛然而止。奥丁独眼瞪大,死死盯着命运女神的方向,又猛地转向殷星,那孤注一掷的疯狂中,第一次掺杂了真正的、名为“震惊”与“骇然”的情绪。
这个外来者……竟然能直接干涉命运三女神的编织?竟然能让维尔丹尼看到预言之外的景象?
殷星缓缓收回手指,目光平静地扫过陷入死寂的阿斯加德。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诸神黄昏’的全貌,以及鸿钧究竟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还有,奥丁……你独眼中那并非完全绝望的光芒,究竟隐藏着什么?”
奥丁握着冈格尼尔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局势,在殷星轻描淡写的一指之下,已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