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寒夜,风雪如刀,坤宁宫的烛火被狂风卷得忽明忽暗,林阿夏刚写完密信,指尖的墨痕还未干透,殿外就传来暗卫急促的脚步声,裹挟着一身刺骨的风雪寒意。
“娘娘,追至西南角宫墙,只寻得这枚玉佩!”暗卫单膝跪地,掌心托着半块沾雪的玉佩,正是秦砚随身佩戴的那枚,边缘还带着新鲜的刀痕,“宫墙外雪地上有三拨脚印,一路往南,两路往西,似是故意分散追踪方向,属下已分兵追击,但雪势愈烈,痕迹恐转瞬即逝。”
林阿夏扶着腰缓缓起身,腹中的坠胀感随着动作愈发清晰,她强撑着俯身查看玉佩,指尖划过刀痕处的细小刻纹,眸色骤然冷凝:“这不是秦砚的刀痕,是南唐死士惯用的短刀所致——他们故意留下玉佩,诱我们误以为秦砚被带往南唐,实则大概率往西,去契丹人的接应据点!”
青黛端来暖炉递到她手边,忧心忡忡:“可往西是雁门关方向,北汉残部刚破外围,那边已是战乱之地,暗卫分兵后,怕是难敌契丹伏兵。”
“无需分兵。”林阿夏直起身,目光穿透窗棂,落在洛阳城外漫天飞雪的夜空,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传我命令,追南路的暗卫即刻折返,全数往西追击!沿途若遇北汉流民,直接出示女辅营玄鸟令牌,让他们引路——三年前宣州之战,我曾救下一批北汉难民,他们中有人在雁门关外以打猎为生,熟稔契丹人的藏兵据点。”
暗卫眼中闪过诧异,随即躬身应道:“属下遵命!”
就在暗卫转身欲走时,殿外突然闯进一名禁军侍卫,浑身浴血,踉跄着跪倒在地:“娘娘!不好了!城西驿站遭袭,沈大人派来传递密信的使者……全、全被杀了!”
“什么?!”青黛惊呼出声,林阿夏却只是瞳孔微缩,指尖死死攥住暖炉的铜耳,掌心的热度抵不住心底翻涌的寒意。她早疑朝堂有内鬼,却未料对方竟猖狂至此,连驿卒都不肯放过。
“使者尸身何在?密信是否被劫?”林阿夏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头发慌。
“尸身已被禁军抬回驿站后院,密信……密信不见了,但使者指甲缝里,抠下了一块布料!”侍卫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黑色锦布,上面绣着半个残缺的“李”字,“禁军统领说,这是南唐官员常穿的锦袍料子!”
“李?”林阿夏接过锦布,指尖摩挲着布料纹路,突然冷笑出声:“好一个南唐,好一个李征,竟把手伸到了洛阳城的心脏里!”
她猛地转身,看向案上的密信,眸中闪过一丝狠厉:“青黛,即刻拟第二封密信,无需再瞒,直接写明南唐勾结契丹、朝堂有内鬼、秦砚被掳的实情,让禁军统领亲自挑选心腹,乔装商贩从密道出城,务必送到慕容延昭手中!”
“那朝堂的内鬼……”青黛迟疑道。
“内鬼自然要除,但非此时。”林阿夏扶着案沿坐下,腹中的胎动让她微微蹙眉,却也让思路愈发清晰,“对方敢杀使者劫密信,便是笃定我们无实证,急于撇清干系。我们不妨顺水推舟,对外宣称使者是被北汉残部所杀,密信只是普通粮草调度文书,让内鬼放松警惕。”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另外,传我口谕,就说我胎象不稳,需静养三日,这三日坤宁宫闭门谢客,任何人不得入内。”
青黛瞬间领会:“娘娘是想引蛇出洞?”
“正是。”林阿夏点头,“内鬼杀了使者,定然急于知晓密信内容,也想趁机打探秦砚下落。我闭门静养,看似示弱,实则是给对方创造机会——让女辅营旧部假扮宫女,散布‘娘娘因忧思过度,已昏迷不醒’的流言,再故意让看守柴房的侍卫松懈,给那黑衣人可乘之机。”
说到此处,她眼中闪过一抹冷光:“我倒要看看,这内鬼究竟是谁,敢在我眼皮底下兴风作浪!”
安排妥当后,坤宁宫很快传出皇后昏迷的消息,洛阳宫中人心惶惶,原本戒严的守卫也似是松懈了几分。夜色更深时,一道黑影悄然潜入坤宁宫柴房,动作迅捷地解开了黑衣人的绳索,压低声音道:“李大人有令,带你走!”
黑衣人刚要开口,突然被黑影捂住嘴,正要挣扎,却见黑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手中匕首猛地刺入他的心脏。黑衣人瞪大眼睛,至死都未明白为何会被灭口。
黑影拔出匕首,擦去血迹,刚要转身离开,柴房的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林阿夏扶着青黛的手站在门口,烛火映着她苍白却冰冷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李大人的手段,倒是一如既往的狠辣——王侍郎,深夜潜入后宫,杀害朝廷钦犯,你可知罪?”
被称作王侍郎的黑影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正是户部侍郎王谦,他脸上的慌乱转瞬即逝,强作镇定道:“皇后娘娘说笑了,臣只是听闻坤宁宫守卫松懈,担心娘娘安危前来查看,不知此处发生何事。”
“查看?”林阿夏缓步走进柴房,目光落在地上的尸体和王谦腰间未收起的匕首上,“查看需带匕首?需解开钦犯绳索?还是说,王侍郎是想替你的主子,斩草除根?”
王谦脸色骤变,猛地后退一步,手按在腰间剑柄上:“皇后娘娘血口喷人!臣忠心耿耿,绝无背叛大周之心!”
“忠心耿耿?”林阿夏冷笑,抬手示意,隐藏在暗处的女辅营旧部立刻围了上来,手中弩箭对准王谦,“那你腰间的锦布碎片,为何与驿卒尸身上的一模一样?那染血的‘李’字,你敢说不是南唐李征给你的信物?”
王谦瞳孔骤缩,下意识捂住腰间,这才发现自己的锦袍被刮破一块,正是之前刺杀使者时被拉扯所致。他知大势已去,猛地拔出长剑,朝着林阿夏冲来:“妖后!今日便杀了你,为李大人扫清障碍!”
“放肆!”青黛立刻挡在林阿夏身前,女辅营旧部的弩箭瞬间射出,精准射中王谦的膝盖。王谦惨叫一声,跪倒在地,长剑脱手而出。
林阿夏扶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冰冷:“把他押下去严加审讯,我要知道他与李征的所有勾结细节,还有朝堂上其他同党名单!”
“是!”侍卫立刻上前,将王谦拖了下去。
柴房内的血腥气与风雪寒意交织,林阿夏只觉一阵头晕,腹中胎儿也剧烈动了起来。青黛连忙扶住她,担忧道:“娘娘,您撑不住便歇歇吧,这里交给属下即可。”
林阿夏摇了摇头,靠在青黛身上,望着窗外依旧纷飞的大雪,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却更多的是坚定:“不能歇,秦砚还未找到,契丹大军仍在北境虎视眈眈,朝堂蛀虫尚未清完,我不能歇。”
她轻轻抚上腹部,低声呢喃:“孩子,再等等,等娘帮你爹稳住这江山,等我们把敌人都赶出去,就带你看洛阳的春暖花开。”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暗卫兴奋的呼喊:“娘娘!追到了!暗卫追到了契丹的藏兵点,秦砚还活着!”
林阿夏猛地抬头,眼中瞬间燃起光芒,不顾身体不适,快步走到殿外:“快!详细说来!”
暗卫跪在雪地里,脸上满是风雪痕迹,语气却带着激动:“属下按娘娘吩咐,找到北汉猎户引路,在雁门关外的黑风寨找到了契丹人的据点,秦砚被关在寨中地牢,并未受伤!属下已派人守住寨门,只等娘娘下令,便可强攻救人!”
“好!好!”林阿夏一连说了两个“好”字,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几分,腹中的坠胀感也缓解些许,“传令下去,暗卫切勿强攻,以免伤及秦砚。让猎户带路,从寨后密道潜入,先控制契丹首领,再行救人!另外,让禁军统领派一支骑兵,悄悄绕至黑风寨外围,堵住退路,务必将这伙契丹人一网打尽!”
“属下遵命!”暗卫躬身应道,转身再次冲进风雪之中。
青黛看着林阿夏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忍不住笑道:“娘娘,这下好了,秦砚有救了,内鬼也抓到了,总算能喘口气了。”
林阿夏却轻轻摇头,望着黑风寨的方向,眸色深沉:“这只是开始,王谦不过是颗小棋子,他背后的李征,还有李征背后的契丹,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硬仗。”
风雪依旧,夜色如墨,但坤宁宫的烛火,却比先前更加明亮。林阿夏扶着腰,站在殿外的廊下,望着洛阳城外的漫天飞雪,心中已然有了新的谋划。
她知道,这场跨越南北的博弈,早已不是简单的征南唐、御北汉,而是大周与契丹的生死较量。她腹中的孩子,不仅是她与柴宗训的期盼,更是大周未来的希望。为了这份希望,哪怕身处孕期,哪怕前路布满荆棘,她也会握紧手中的棋子,布下天罗地网,将所有敌人一一碾碎,守护这来之不易的江山社稷。
雪夜追截的号角已经吹响,朝堂肃清的棋局已然落子,接下来,便是破局契丹、定鼎大周的决战时刻。而她,林阿夏,将以孕弱之身,执掌乾坤,在这风雪飘摇的乱世中,走出一条属于大周的盛世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