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月那声极轻的、如同冰雪消融般的笑声，仿佛有着某种奇特的魔力，让这间弥漫着绝望和草药味的破旧茅草屋，都瞬间明亮温暖了几分。
林小满看着她终于露出的真切笑容，心里那块大石头“咚”地一声落了地，随即一股莫名的成就感油然而生——看！这就是优秀项目经理（自封的）的魅力！不仅能搞定奇葩甲方，还能鼓舞濒临崩溃的队友！
“这就对了嘛！”林小满一拍大腿（结果拍到了自己酸痛的肌肉，疼得龇牙咧嘴），但笑容不减，“保持微笑，运气才不会太差！你看我，都快混成要饭的了，不也照样活蹦乱跳……呃，半死不活但精神抖擞？”
苏清月被她丰富的表情和动作逗得又想笑，连忙抿住嘴，生怕牵动内腑的伤痛。她看着林小满一边揉着大腿一边还在那挤眉弄眼，心中那份沉甸甸的、名为“宿命”的枷锁，似乎真的松动了一些。
这个人，就像一株生长在悬崖石缝里的野草，看着孱弱，却有着惊人的韧性和一种……近乎蛮横的生命力。仿佛无论多么恶劣的环境，她都能找到缝隙钻出去，顺便还能对着天空比个中指。
“不过说正经的，”林小满揉完了腿，表情稍微严肃了一丢丢，但眼神里的光依旧跳脱，“光有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是不够的，咱们得有个章程，不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她盘起腿，坐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摆出一副要开项目研讨会的架势。苏清月也努力坐直了些，一副认真听讲的好学生模样。
“首先，明确咱们的核心矛盾！”林小满伸出食指，像模像样地点着空气，“不是咱俩之间的矛盾，是咱们俩苦命的打工人，跟那个制定了垃圾KpI、还想逼着我们内斗的混蛋甲方——也就是这破系统——之间的矛盾！主要矛盾抓准了，斗争方向才不会错！”
苏清月努力理解着“KpI”、“甲方”、“打工人”这些古怪又莫名贴切的词汇，点了点头。没错，她们共同的敌人，是那个冰冷无情、视她们为可消耗工具的系统规则。
“其次，分析双方优劣势！”林小满伸出第二根手指，“敌方，也就是系统，优势：规则制定权，强制执行力，可能还有后台数据啥的。劣势：程序是死的，逻辑可能有漏洞，而且看起来智商不太高的样子（毕竟能出这么大bUG）。”
她顿了顿，看向苏清月，眼神带着鼓励：“现在，说说咱们，革命统一战线方的优劣势！”
苏清月被她这正式的语气带得也有些紧张，仔细想了想，轻声说道：“劣势……很明显。我身体不行，系统还是坏的；我们对系统了解不多；而且，系统好像还能定位我们……”
“bingo！…呃，说对了！”林小满接过话头，但话锋一转，“但是！咱们的优势更大！”
她掰着手指头数：“第一，咱们有两个人！人多力量大，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第二，咱们的系统虽然一个山寨一个残次，但功能互补啊！我负责反向搞事，你…呃，你暂时负责貌美如花和提供理论知识？”（看到苏清月苍白的脸，她赶紧把“氪命预言”咽了回去）
苏清月：“……” 貌美如花是什么鬼？
“第三！”林小满挺起胸膛，虽然没什么料，但气势很足，“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咱们有智慧！有灵活的底线！和不屈的斗志！”
她压低声音，像是要分享什么绝世秘籍：“系统不是开了pK模式，还搞什么‘决斗邀请’吗？咱们偏不接招！它定位咱们，咱们就跑！打游击战！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可是经过历史检验的伟大战术！”
苏清月听得目瞪口呆。这……这都上升到战略高度了？
“可是……”她有些担忧，“系统说拒绝‘决斗邀请’会随机剥夺技能或功德值……”
“怕什么！”林小满大手一挥，一脸“我早有准备”的狡黠，“它剥夺的是‘已解锁’的技能和‘已有’的功德值！咱们可以这样——”她眼睛滴溜溜一转，“在它可能发邀请之前，咱就把功德值花光！技能嘛……我除了‘乌鸦嘴’也没别的了，它要是敢剥夺，我就天天对着系统喊‘你肯定剥夺不了我的技能’，看谁杠得过谁！”
苏清月：“！！！” 还能这样？！
她感觉自己二十来年（包括穿越后）形成的世界观正在被按在地上摩擦。这已经不是钻空子了，这是在规则的边缘跳踢踏舞啊！
“那……那要是它强行执行抹杀呢？”苏清月问出了最担心的问题。
“这就是关键了！”林小满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眼神灼灼，“它之所以搞出‘养蛊’模式，而不是直接抹杀咱们其中一个，就说明它本身也存在限制！它需要咱们‘自愿’或者说‘符合规则’地决出胜负，来完成那个什么‘道之争’，补全系统！咱们只要不按它的套路走，它就很难直接下死手！这就叫——利用规则，对抗规则！”
茅塞顿开！
苏清月只觉得一道亮光劈开了脑海中的迷雾！是啊，如果系统能随意抹杀，何必多此一举？它们这些“bUG”的存在，本身或许就是系统无法直接处理的！所以才会用这种迂回的方式！
看着苏清月恍然大悟的表情，林小满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感觉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所以，综上所述，”她清了清嗓子，做出了最终陈词，“我们的行动纲领就是：避其锋芒，保存实力，深入敌后，直捣黄龙！”
“具体步骤就是：第一步，跑路！离开这个已经被定位的小镇。第二步，找个安全屋，让你养养伤，我也恢复一下元气。第三步，也是终极目标——”她顿了顿，掷地有声地宣布：
“找到系统的‘后台服务器’，要么给它打个补丁，把你那残次品修好；要么就直接把它搞宕机，大家一拍两散，爱谁谁！”
苏清月被这宏伟（且离谱）的目标震得半晌说不出话。找到系统的“后台服务器”？这听起来比修仙飞升还不靠谱！
但……看着林小满那闪闪发光的、充满了无限可能性的眼睛，她心底那点微弱的火苗，竟然也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是啊，既然横竖都可能是个死，为什么不选择一个更痛快、更轰轰烈烈的死法？更何况，万一……万一成功了呢？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的翻涌，对着林小满，伸出了自己纤细而冰凉的手。
“好。”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们……去找‘服务器’。”
林小满看着她伸出的手，先是一愣，随即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伸出自己那脏兮兮还带着点草屑的手，用力地握了上去！
“合作愉快！苏工！”她用力晃了晃，“从今天起，咱们就是‘反系统霸权联盟’的创始成员了！我是cEo兼首席吐槽官，你就是cto兼技术顾问！”
苏清月虽然听不懂cEo、cto是什么，但能感受到林小满手掌传来的、尽管虚弱却异常温暖坚定的力量。她也用力回握了一下，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清浅而坚定的笑容。
“嗯，合作愉快。”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一个来自现代，满身泥泙却心向阳光。
一个身负残系统，遍体鳞伤却重燃希望。
在这间破旧的茅草屋里，一场针对“天道”的、“以下犯上”的起义，正式拉开了帷幕。
而她们的第一个议题，很快就变得无比现实和迫切——
“那个……林……林cEo，”苏清月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脸颊微红，“我们……该怎么‘跑路’？我……我好像走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