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小鱼的龙凤胎在万众瞩目中呱呱坠地了。那一天,紫禁城的上空被祥云所缭绕,仿佛是上天为这对新生儿送上的祝福。而在承乾宫内,一阵清脆的啼哭声骤然响起,划破了宁静的氛围。
这对婴孩的降临,让所有人都感到惊讶不已。他们竟然是一龙一凤,如此罕见的龙凤胎,无疑是上天赐予的祥瑞。不仅所有的朝臣都为之震惊,就连远在慈宁宫的太后乌鸦氏,在听闻这个消息时,手中捻着的佛珠也突然一声断裂开来,滚圆的檀木珠子散落一地。
太后望着跪伏在地的宫人,她那原本浑浊的眼中,此刻闪过一丝惊惶。宸妃竟然生下了一个如此贵不可言的皇子,这对于乌拉那拉氏的前途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太后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艰难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地走到窗前。暮春时节的紫禁城,本应是一片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的景象,然而在太后的眼中,那朱红的宫墙却仿佛都被蒙上了一层阴翳,显得格外压抑和沉闷。
她的思绪渐渐飘远,想起了昨日钦天监的奏报。当时,钦天监的官员说紫微星旁有新星耀目,恐怕会预示着后宫的更迭。太后当时并未将此放在心上,只当是无稽之谈。然而如今看来,这竟然一语成谶,让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不安和忧虑。
而此时的后宫中,宜修正对着铜镜,慢慢地梳理着她那如瀑布般的长发。然而,连日来的病痛折磨使得她原本姣好的面容变得消瘦不堪,即便是扑上了厚厚的脂粉,也难以掩盖住她眼下那深深的青黑色。
正当她对着镜子发呆时,一名宫人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颤抖着声音禀报:“启禀娘娘,宸妃娘娘……产下了龙凤胎,而且……而且还有异象……”
宜修手中的玉梳突然“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她的手微微一抖,玉梳的碎片散落一地。她缓缓转过头,眼神冰冷地盯着那名宫女,声音轻得如同羽毛飘落:“你说什么?”
那宫女被宜修的目光吓得浑身发抖,如筛糠一般,她伏在地上,不敢直视宜修的眼睛,声音带着哭腔:“回娘娘,宸妃娘娘诞下了龙凤胎,听说小皇子出生时手中攥着一块美玉,小公主腕间自带一抹嫣红胎记,形似凤凰……”
宜修猛地站起身来,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她连忙扶住妆台,才勉强站稳。她的指甲紧紧抠住紫檀木的边缘,在上面划出了深深的痕迹。
“好,好一个祥瑞之兆啊!”宜修的声音中充满了怨恨和不甘,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说完,她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缓缓地坐回了椅子上。
然而,仅仅过了片刻,宜修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猛地抓起妆台上的珐琅首饰盒,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砸向地面。只听“砰”的一声,那精美的首饰盒瞬间四分五裂,里面的珠宝首饰散落一地,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娘娘!”剪秋惊呼一声,扑上前想要阻拦,却被宜修猛地一把推开,踉跄着撞上身后的多宝架。
宜修像是彻底疯了。她双目赤红,一把抓起案上的青花缠枝莲纹瓶,狠狠砸向地面。清脆的碎裂声刺激着她的耳膜,她转身又扯下墙上的粉彩花鸟挂屏,任由它在脚边四分五裂。
“不够……还不够!”她嘶哑着低吼,衣袖扫过博古架,釉里红三果纹笔洗应声而落,飞溅的碎片划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她想起那个襁褓中冰冷的小身子,想起皇上这些年看她时淡漠的眼神,想起宸妃在御花园里银铃般的笑声。每一幕回忆都像是一把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恨意如藤蔓般疯狂滋长,紧紧缠绕着她的五脏六腑。
“凭什么……她凭什么……”她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突然喉头一甜,一股腥热涌上口腔,“噗”的一声,殷红的鲜血喷溅在满地碎瓷上,像极了那年御花园里凋谢的牡丹。
她身子一软,缓缓倒下。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看见剪秋煞白的脸在眼前晃动,那张总是镇定自若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从未有过的惊恐。
剪秋急忙叫人把皇后扶上床,又命小太监速去请太医。她看着皇后苍白的脸,心中百感交集。作为乌拉那拉家的家生奴才,她从小就被教导要效忠皇后娘娘。这些年来,她亲眼见证皇后从潜邸时的侧福晋,一步步登上后位,也见证了她如何在深宫中渐渐迷失本性。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剪秋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悄悄唤来江福海,这个在宫中经营多年的老太监。
师傅,剪秋压低声音,是时候为娘娘分忧了。
江福海浑浊的眼睛眯了眯,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剪秋姑娘想怎么做?
剪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声音几不可闻:鹤顶红。
江福海倒吸一口凉气,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接过瓷瓶,小心翼翼地藏进指甲缝里——这是宫中老太监们惯用的藏毒之法。
从那天起,剪秋日日守在承乾宫外。清晨露水未干时,她就已经站在宫墙的阴影里;正午烈日当空,她依旧纹丝不动;直到夜幕降临,承乾宫的宫灯次第亮起,她才拖着僵硬的双腿离开。
可是皇上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自打上次被华妃在饮食中下药后,雍正就对后宫的安全格外上心。这次宸妃诞下祥瑞之兆的龙凤胎,更是让皇帝龙心大悦,同时也更加警惕。
雍正亲自下令,将承乾宫守得铁桶一般。大内侍卫分作三班,日夜不停地巡逻;所有进出承乾宫的宫人都要经过严格盘查;便是每日的膳食,也要经过三道检验才能送到宸妃面前。用皇上的话说,那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把承乾宫围个水泄不通。
这日黄昏,剪秋终于等到一个机会。承乾宫的小太监提着食盒匆匆出门,宫门虚掩了一条缝。她正要上前,却忽然被两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侍卫拦住。
剪秋姑娘,领头的侍卫面无表情,皇上有旨,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承乾宫。
剪秋强作镇定:我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来给宸妃娘娘送些补品。
侍卫冷笑一声:姑娘还是请回吧。皇上有令,便是皇后娘娘亲自来了,也要先通传。
剪秋心知今日难以成事,正要转身离开,却忽然感觉手腕一紧。另一个侍卫已经反剪住她的双手,在她指甲缝里搜出了那个小瓷瓶。
这是什么?侍卫厉声喝问。
剪秋面色惨白,却咬紧牙关不肯开口。
消息很快传到养心殿。雍正正在批阅奏折,听闻此事后,朱笔在折子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果然是她。皇帝的声音冷得像冰,朕还没去找她,她倒先动手了。
苏培盛跪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他伺候皇上多年,从未见过皇上如此震怒。
传朕旨意,雍正站起身,明黄色的龙袍在烛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将景仁宫所有宫人押送慎刑司,严加审讯。
这一夜,慎刑司的灯火彻夜未熄。惨叫声、求饶声、刑具碰撞声此起彼伏,让路过的人都毛骨悚然。剪秋被绑在刑架上,身上已是血肉模糊,却依然不肯招供。
姑娘这是何苦呢?慎刑司的太监捏着她的下巴,早点招了,也少受些罪。
剪秋啐出一口血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就在这时,江福海被拖了进来。这个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太监,到底不如剪秋硬气,几轮刑罚下来,就把知道的全招了。
皇上早就想收拾皇后了。这些年来,宜修的所作所为,他并非全然不知。只是碍于太后的情面,一直隐忍不发。太后虽然不是他的生母,但自幼抚养他长大,这份母子之情,他始终记在心上。
更让雍正不满的是,宜修身为皇后,却从来不懂得如何与宗亲大臣的福晋夫人们相处。每逢年节,命妇们递牌子请安,她总是推三阻四;宗室宴饮,她也总是摆着皇后的架子,从不肯与众人亲近。这使得原本就与满族八大姓不太和睦的关系,更加雪上加霜。
想起这些,雍正不禁叹了口气。他走到窗前,望着承乾宫的方向。自从宸妃入宫后,一切都不同了。这个聪慧明理的女子,不仅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更难得的是,她懂得如何维系皇室与宗亲的关系。
富察家的老夫人过寿,宸妃会亲自准备贺礼;钮祜禄家的世子大婚,她也会派人送去祝福。渐渐地,那些原本对皇上颇有微词的宗亲们,态度都软化了下来。特别是富察一家,不管是主枝还是旁枝,如今都对皇上忠心耿耿。无论朝廷下达什么政令,他们总是第一个站出来响应,让政令通达,朝政运转也顺畅了许多。
雍正想起昨日与宸妃的对话。那时她刚生产完,脸色还有些苍白,却依然强打着精神与他说话。
皇上不必为臣妾太过劳神,她柔声道,前朝事务繁忙,臣妾这里一切都好。
他握着她的手,感受着指尖的凉意,心中涌起一阵怜惜。你总是这样懂事。
宸妃浅浅一笑:臣妾只是尽本分而已。倒是皇上,近日似乎清减了些。
这样的体贴入微,这样的善解人意,让雍正不禁想起另一个人——纯元。那个被世人称颂的完美女子,如今在记忆中却渐渐模糊。其实仔细想来,纯元固然温婉,却少了几分灵动;固然贤淑,却缺了几分智慧。真要比较起来,一百个纯元也比不上眼前的宸妃。
而宜修呢?雍正的眼神又冷了下来。她本就是庶女出身,眼界狭窄,心胸更是狭隘。这些年来,她的目光始终局限在后宫这一亩三分地里,整日里争风吃醋、勾心斗角。想到这里,雍正忽然意识到,自己子嗣稀少,未必没有这位皇后的。
第二日早朝,雍正端坐在龙椅上,听着底下大臣们禀报政务,心思却早已飞到了慎刑司。好不容易熬到散朝,苏培盛就急匆匆地送来了一份奏报。
皇上,苏培盛的声音有些发抖,慎刑司的审讯结果出来了。
雍正接过奏报,越看脸色越沉。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他那些早夭的孩子们,竟然都是死于皇后之手。更让他震惊的是,纯元的死,也是宜修所为。
好,好一个贤良淑德的皇后!雍正猛地将奏报摔在地上,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传朕旨意,即刻废后!
养心殿内鸦雀无声,所有宫人都跪伏在地。苏培盛壮着胆子问道:皇上,那太后那边...
不必等了,雍正冷冷道,即刻拟旨,将乌拉那拉·宜修废为庶人,打入冷宫。所有罪证,抄送前朝后宫。
就在圣旨拟好的同时,太后正在赶往养心殿的路上。她昨日就听闻剪秋被抓的消息,心知不妙,今日一早便想来为侄女求情。可是当她赶到养心殿时,废后的诏书已经颁下,罪证也早已传遍六宫。
太后踉跄一步,扶着宫墙才勉强站稳。她望着养心殿紧闭的宫门,老泪纵横:晚了,一切都晚了...
而此时冷宫中,宜修呆呆地坐在破旧的床榻上。她听着宫人宣读废后诏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宫人全部离开,她才缓缓抬起头,望着窗外四四方方的天空。
纯元...她忽然轻笑一声,你赢了。
可随即,她又摇了摇头。不,赢的不是纯元,而是那个她从未放在眼里的小鱼——如今的宸妃。
寒风从破败的窗棂吹进来,宜修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裳。她知道,这一生,她都将被困在这四方天地里,直到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