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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了太子谕旨,周勃没有丝毫耽搁。兵部右侍郎的官服还未上身,远洋水师的蓝图尚在胸中激荡,他便已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轻甲,点了数十名亲随护卫轻装简从,离开了刚刚踏入不久的京城。

没有盛大的饯行,没有繁琐的仪仗,只有太子一句沉甸甸的便宜行事”。

周勃深知,殿下将这把刚刚磨砺出的利剑指向东南,不仅要斩断倭寇的侵扰,更要剖开这迷局背后的真相。

一路快马加鞭,经山东,过南直隶,越往南,空气中湿咸的海风气息便愈发浓重。沿途所见,与北方迥异。

河道纵横,舟楫往来,市镇繁华,但隐隐地,也能从地方官员闪烁的言辞和市井百姓偶尔流露的忧色中,感受到那份被军报文字所掩盖的紧张。

十数日后,风尘仆仆的一行人终于抵达杭州城。

浙江巡抚并布政使、按察使以及都指挥使司等一众地方大员,早已在巡抚衙门等候。对于这位太子眼前的红人、新晋的兵部侍郎、携钦命而来的总督,无人敢怠慢。

然而,周勃敏锐地察觉到,这些封疆大吏恭敬的笑容背后,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慎,甚至是一丝隐晦的忧虑。

简单的见礼后,周勃直接拒绝了接风宴,要求立即听取军情汇报。

巡抚衙门大堂内,气氛凝重。

“……周部堂,”浙江巡抚是个干瘦的老者,姓胡,他指着悬挂的沿海舆图,语气沉重,“自三月起,倭寇活动骤然加剧。

其主力盘踞于舟山外海的韭山、渔山诸岛,时而北上袭扰松江、嘉兴,时而南下劫掠台州、温州。行踪飘忽,来去如风。”

“官军数次征剿,皆因不谙海情,或中其埋伏,或被其利用复杂水道摆脱,甚少有正面接战之机。上月,台州卫一艘巡海快船遭遇敌舰,激战半晌……

竟几乎全军覆没,仅有数人泅水逃生。”都指挥使王斌,一个面色黝黑的将领,补充道,脸上带着屈辱和愤懑。

周勃目光锐利,盯着舆图上那些被标注出来的倭寇活动区域:“军报所言,倭寇‘战法刁钻,火器犀利’,具体如何?与以往可有不同?”

王斌与胡巡抚对视一眼,胡巡抚轻咳一声,道:

“回部堂,确与以往不同。以往倭寇多持倭刀、竹弓,仗着个人勇武,登岸劫掠便走。如今……其小股部队配合极为娴熟,进退有据,俨然军中战法。

更棘手的是,他们装备了一种可连续发射的火铳,射程虽不及我军制式鸟铳,但射速极快,近战尤其凶猛。还有……他们似乎对我沿海卫所布防、官军调动规律,颇为了解。”

“连续发射的火铳?”周勃眉头紧锁。

他在东瀛见过倭人的铁炮,装填缓慢,绝无连续发射之能。这种武器,听起来更像是传闻中西洋人的“迅雷铳”之类。“可曾缴获实物?”

王斌摇头,面露愧色:“倭寇极其狡猾,战败则纵火焚船,绝不留下完整器械。我军……至今未能取得一件样品。”

周勃沉默片刻,手指点在舟山群岛的位置:“水师现在情况如何?可能出海一战?”

都指挥使王斌脸上尴尬之色更浓:“回部堂,沿海各卫水师,舰船多年失修,能出海者不足七成。士卒久疏战阵,且……且粮饷时有拖欠,士气……唉。”

周勃心中了然。看来问题不仅在于倭寇的“增强”,更在于自身海防的废弛。太子殿下锐意改革,这东南海疆的积弊,恐怕也是殿下欲借此战一并清理的目标之一。

他没有当场发作,只是淡淡道:“本官知道了。明日,本官要亲往宁波府,视察前线卫所,并见一见那些与倭寇交过手的将士。”

当夜,周勃谢绝了地方官员安排的馆驿,住进了杭州城内一处不起眼的军营。他召来亲信队正,低声吩咐:“派几个机灵的兄弟,换上便服,去码头、酒肆、赌坊这些三教九流汇聚之地,听听风声。重点打听,近来可有陌生面孔在沿海活动,有无大宗货物,特别是铁料、火硝等物私下交易。”

“是,将军!”队正领命而去。

周勃独自站在院中,望着南方漆黑的夜空。

海风带来咸湿的气息,也带来了无形的压力。太子的信任,东南的危局,诡异的倭寇,还有地方官员那欲言又止的态度……这一切都像一张无形的网。

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东瀛登陆战的前夜,只是这次的敌人,更加隐蔽,更加狡猾。

**次日,周勃一行抵达宁波府。**

这里的海防气氛更为紧张。码头上,巡逻的兵丁神色警惕,进出港口的渔船商船都受到严格盘查。

定海卫的指挥使是个名叫刘大勇的粗豪汉子,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一看便是久经沙场之辈。他对于周勃的到来,表现出了远超杭州那些文官的热情,甚至可以说是期盼。

“部堂大人!您可算来了!”刘大勇声音洪亮,带着浙东口音,“那帮天杀的海耗子,现在是越来越嚣张了!再不狠狠打他娘的一次,咱们这脸都没地方搁了!”

周勃在刘大勇的陪同下,视察了定海卫的水寨。果然如王斌所言,战船大多陈旧,不少船体甚至能看到修补的痕迹。水军士卒虽然看起来还算精壮,但装备确实简陋,士气也不算高昂。

“刘指挥,你与倭寇交手多次,依你之见,这帮倭寇,与以往有何根本不同?”周勃问道,目光扫过港内停泊的船只。

刘大勇啐了一口:“根本不同?就是他娘的不像海盗,更像他娘的正规军!打仗有章法,知道避实击虚,还会设伏!上次在岱山岛附近,我们就吃了大亏,他们故意用小船引诱我们进入一片暗礁区,然后大船从侧翼杀出,火力猛得很!要不是老子跑得快,差点就回不来了!”

“还有,”刘大勇压低了声音,凑近周勃,“部堂,我怀疑……咱们这边有内鬼!”

周勃眼神一凝:“哦?有何依据?”

“好几次,我们刚定下巡海路线,没过两天,倭寇就偏偏避开了那条线,去劫掠别处。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那就邪门了!”刘大勇愤愤道,

“而且,他们总能精准地找到运粮船或者富庶的村镇,就好像……有人给他们递了消息一样。”

这时,周勃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亲兵回来了一个,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周勃脸色不变,对刘大勇道:“刘指挥,带本官去看看上次与倭寇交战受伤的士卒,本官要亲自问问当时的情形。”

在伤兵营里,周勃仔细询问了几名参与过最近几次战斗的老兵。他们的描述与刘大勇所言相互印证,都强调了倭寇火器的凶猛和战术的刁钻。

一名肩膀被火铳打伤的老兵心有余悸地说:“……那铳声跟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不停,根本抬不起头……不像咱们的鸟铳,放一枪得捣鼓半天。”

傍晚,周勃回到临时下榻的官署,派出去的亲兵陆续归来,带来了更多零碎的信息:近几个月,确实有几批不明来历的货船在私人小码头停靠过,卸下的货物用油布盖得严实;

有渔民在远海见过形制怪异、不似中土也不似寻常倭船的船只出没;甚至还有赌坊混混提到,有几个出手阔绰的生面孔,曾在酒后吹嘘“海上就有大生意”。

这些信息如同散落的珍珠,而“内鬼”的怀疑和那“连续发射的火铳”,则像是一条潜在的线,将它们隐隐串起。

周勃站在宁波府的城墙上,眺望着暮色笼罩下的苍茫大海。波涛之下,暗流汹涌。倭寇的异常强大,地方海防的废弛,可能存在的内鬼,以及那来源不明的犀利火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