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悦坐在西暖阁的案前，手边是刚送来的密报。安蓉站在一旁，声音压得很低：“城南张家率家丁到了护军营外，持的是四阿哥的信物。”
清悦没抬头，只伸手接过密报看了一遍。纸上字迹潦草，但落款处画着一道斜线加一点，正是她和胤禛之前定下的暗记。她把纸放下，手指在桌沿轻轻敲了两下。
“拟令。”她说，“准张家队伍入营，交接兵部值守太监，补给登记要快。”
安蓉立刻去写令条。清悦提笔另写了一张短笺，只有八个字：“援力已见，继续督进。”她折好塞进油纸包，交给候在一旁的心腹宫女：“走小道，送到京郊临时营地，必须亲手交到胤禛手里。”
宫墙外天色灰亮，风还没停。清悦盯着地图上标注的几处防线，目光落在东直门一带。那里原本空缺，现在多了一个红点，旁边写着“白巾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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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站在京郊营地的帐篷里，面前摊着一张布防图。几个身穿便服的男人围在边上，脸色都不太好看。
“我们张家走了三天才到，徐家的人居然想占我们的驻地？”其中一人语气冲，“这算什么？”
另一人冷笑：“你们晚到是你们的事，营地按先来后到安排，难道还要等你们？”
胤禛没说话，等两人吵完才开口：“现在不是争地方的时候。护军营北面防线缺人，东直门两侧没人守，你们两家各出一半人，补上去。”
那人皱眉：“可我们带来的兄弟都累了，得休息。”
“累也得守。”胤禛指着图上一处，“昨夜有人从水道摸上来，差点进了内城。你们要是不想打，现在就回去，别在这儿耽误别人。”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没再吭声。胤禛转身拿出一份名单：“张府的人去北线，徐府的人守东侧偏门。补给线分开走，每日粮草由兵部专差配送，互不干扰。”
他又对随从下令：“派两个人，带路去接王家那支队伍。他们被卡在通州桥，走不了官道，绕老河堤进来。”
随从应声而去。胤禛拿起腰间的铜牌看了看，插回腰带。外面传来脚步声，一名护卫进来禀报：“白巾队已经到位，东直门外开始布哨。”
胤禛点头：“告诉他们，今晚轮值从戌时开始，每两个时辰换一次岗。有任何动静，立刻传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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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悦收到第二份回报时，已经是午时过后。
安蓉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薄纸：“东直门外确有私兵参战，戴白巾，用盐商家族旗号。对方承认奉了四阿哥手令协防。”
清悦把纸铺在桌上，对照地图看了很久。她在东直门、北护营、通州桥三处各画了个圈，又在线路上标出时间节点。随后翻开宫务日志，在当日记录下一行字：
“戊申日，外族援力入阵，守势转固。”
她合上册子，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凉了，她也没让人换。
安蓉低声问：“要不要通知各宫，说外援到了？”
“不必。”清悦摇头，“现在松口气，后面就会乱。让他们继续紧着。”
她想了想，又提笔写了一条新规：“凡非朝廷编制兵力出入宫门周边五里者，须提前一日报备，注明人数、旗帜、口令。违者按闯禁处置。”
安蓉接过令条去传。清悦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角的铜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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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正在检查新到队伍的装备。王家那支人终于抵达，三十多个家丁个个满身泥水。带队的管家跪在地上自责迟到，胤禛扶他起来。
“路上不容易。”他说，“能到就是功劳。”
他让随从带人去领干衣和热食，自己走到营地边缘查看地形。远处尘土扬起，又有队伍过来。他眯眼看了一会儿，认出是李家的旗子。
李家少爷下了马就喊：“四爷！我们带了五十个火铳手，还有两车箭矢！”
胤禛走过去：“火铳有没有试过？”
“昨夜刚校验过，都能用。”
胤禛点头，立刻下令：“火铳队归北线指挥，箭矢存入护军营库房，钥匙交兵部当值官员。你们的人先歇两个时辰，之后编入轮防。”
他回到帐篷，发现地上多了个木匣。打开一看，是清悦写的那张短笺。他看完收进怀里，对外面喊：“叫张府和徐府的头领来一趟。”
两人很快进来。胤禛把布防图重新铺开：“今晚子时，所有外围岗哨提前一刻换防。火铳队在北线做三次试射，放出声响。我要让城里那些人知道，外面不止一支队伍在动。”
张府头领问：“万一引来敌人呢？”
“就是要引。”胤禛说，“他们不动，我们就不知道谁是真的想动手。”
两人退出去后，胤禛坐下来写了封回信。内容很简单：“已调度七家，全员归建，防线稳固。”
他把信封好，交给亲信：“送去宫里，交给乌雅主子身边那个叫安蓉的姑娘。记住，不能走正门，从西夹道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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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悦拿到回信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沉。
她拆开看完，放在灯下又读了一遍。字不多，但她看得仔细。最后她把信纸折好，放进抽屉里的一个小木盒。那里面已经有三封同样的信。
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外面风小了些，巡逻的灯笼还在移动。她数了数，一共七盏，都在该在的位置。
安蓉进来报告：“甲七说废屋那边没动静，但东六宫有个宫女打听‘外面是不是来人了’。”
清悦回头：“怎么答的？”
“说是护军调动，跟她们没关系。”
“答得好。”清悦说，“继续这么答。谁再多问，记下名字。”
她回到案前，翻开新的记录簿。第一行写着：“申时三刻，七路援军归建，防线闭环。”
她批下一道令：“各宫热水供应减半，炭例不变。尚宫局加派两人，专查夜间进出名册。”
写完她停下笔，看着桌上的地图。东直门那个红点还在，旁边又添了一个小标记，写着“火铳队待命”。
她轻轻点了点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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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站在营地高处，望着城门方向。天快黑了，各队都已经到位。他手里拿着一块布巾，上面沾了点泥，是他刚才亲自去查岗时蹭上的。
一名护卫跑来：“四爷，北线试射准备好了。”
胤禛点头：“放信号。”
片刻后，三声炮响划破黄昏。紧接着是一阵密集的枪声，持续了半柱香时间。
营地里所有人都站了出来。胤禛没动，只盯着城墙上那些晃动的影子。
他知道，里面有人看到了。
他也知道，有些人已经开始慌了。
他转身走进帐篷，拿起笔开始写今日战报。第一句是：“七路人马皆已布防，未时至戌时无脱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