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允堂”穿透了所有嘈杂,落在允堂混沌的意识边缘。
他本就处于半昏迷状态,全靠“赤阳丹”强行吊着一口气,此刻被这熟悉到刻入骨髓的声音一激,涣散的瞳孔猛地收缩,身体不受控制地微颤起来。
他想蜷缩起来,想把自己藏进地缝。
阿青已经一把抓住允堂的手臂,将他猛地向那个黑洞洞的排水渠入口带去!东远则毫不犹豫地转身,短剑横在胸前,挡在了允堂与南烁之间,用他伤痕累累的身躯,筑起最后一道屏障。
他喉咙受伤无法发声,但那双燃着火焰的眼睛,死死盯着马背上的南烁,寸步不让。
“拦住他们!”张敬轩厉声下令,身后的精锐亲卫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上!
“走!”阿青对着东远喊道,自己则反身迎向扑来的亲卫,短刃划出冰冷的弧线,试图为允堂争取最后一丝逃入暗道的时间。
东远看了一眼被阿青塞进洞口的允堂,又看了一眼势不可挡的追兵,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守护允堂的信念压倒了一切。
格开一名亲卫劈来的刀,借着力道向后一跃,也钻入了那狭窄黑暗的洞口。
“追!”南烁岂容他们再次逃脱,立刻命人下马,冲向洞口。
然而,就在几名亲卫即将钻入洞口的刹那——
“轰隆!”
洞口上方年久失修的土石和杂物,竟毫无征兆地坍塌下来,瞬间将洞口堵死了大半!激起的尘土弥漫开来,呛得人睁不开眼。
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就连南烁也微微蹙眉。
又有人插手?
张敬轩指挥着士兵试图清理堵塞物,但坍塌的土石颇为沉重,短时间内难以疏通。
南烁端坐马上,看着那被堵死的洞口,又看了看正在与阿青缠斗、试图绕过他去追捕允堂的亲卫,眼神冰冷彻骨。
没有再下令强攻,抬手制止。
所有亲卫立刻停手,后退,保持着包围的阵型。
正在搏杀的阿青压力一轻,她也注意到了洞口的坍塌,心中一凛,但此刻无暇细想。持着刀警惕地后退,与南烁保持着距离,背对着那被堵死的洞口,摆出死守的架势。
垃圾场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有风吹过破烂篷布的声音,和允堂在暗道中断断续续的咳嗽与呜咽声隐隐传来。
南烁的目光,越过严阵以待的阿青,仿佛能穿透那厚厚的土石,看到后面那个蜷缩在黑暗中、瑟瑟发抖的儿子。
“允堂,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南烁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暗道之中。
“私自离宫,勾结外臣,流落异域……你告诉朕,你想做什么?”
暗道里,允堂的咳嗽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出来。跟朕回去。”
回应他的,是暗道深处的寂静。
南烁的耐心一点点耗尽。
他目光扫过挡在洞前的阿青,声音陡然转厉。“你以为,凭外面这个奴才,和里面那个早该死的死人,就能护得住你?!”
阿青握刀的手更紧,指节泛白。
就在这时,一个亲卫匆匆从镇子方向跑来,单膝跪地禀报。
“陛下!流沙镇外发现大队西域骑兵踪迹,看旗号……是赫连朔王子的人马!他们似乎……是朝着这个方向来的!”
赫连朔!他竟然也追来了!
允堂他们被困在这小小的垃圾场和暗道里,真正成了瓮中之鳖。
南烁的眼中终于掠过一丝真正的怒意。赫连朔的到来,无疑是对他权威的又一次挑衅。
他那个儿子,还真是会招惹麻烦!
“看好这里,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南烁对张敬轩下令,随即调转马头,面向赫连朔来的方向,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朕倒要看看,这位西域王子,想干什么。”
暗道内,允堂蜷缩在东远怀里,身体冰冷,瑟瑟发抖。
外面南烁的声音压得他喘不过气。
体内的“鬼藤枯”之毒因为情绪波动再次开始蠢蠢欲动,心口那被强行压下的冰棱刺痛感阵阵涌来。
“冷……东远……我好冷……”允堂无意识地呢喃着,往东远怀里缩了缩,寻求着那一点微薄的暖意。
东远紧紧抱着他,感受着他生命力的飞速流逝,心急如焚。
他看了一眼被堵死的洞口,又听着外面隐约传来赫连朔骑兵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轻轻放下允堂开始用手,拼命地去扒拉那些堵塞洞口的土石!他不能留在这里等死,他得带允堂出去,哪怕外面是刀山火海!
阿青听着洞内东远徒劳的努力,脸色阴沉。握紧了短刃,目光扫过南烁的背影和面前严阵以待的亲卫,计算着强行突围的可能,结果是……十死无生。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僵持和绝望的挣扎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允堂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东远扒拉土石的手指已经鲜血淋漓,而外面,赫连朔骑兵那嚣张的马蹄声,已经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