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知府刚被人从地上搀扶起来,怒气冲冲地想要转身斥骂是哪个不长眼的敢踹他儿子。
一抬眼,看清了面前负手而立,玄衣墨发的男子,顿时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所有到了嘴边的咒骂硬生生咽了回去,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承王萧璟!
当初承王奉旨回京,途径通州,他曾率领通州城内所有官员,战战兢兢地跪在城门口迎接,哪里会不认识这尊杀伐果断,连陛下都多有纵容的杀神?!
即便心中再心疼儿子被打得吐血,此刻通州知府也升不起半点反抗之心,慌忙推开搀扶他的人,踉跄着扑跪在地上,声音都在发抖:
“下官……下官参见承王殿下!王爷千岁!”
萧璟凛冽桀骜的眸光连一丝余光都未曾施舍给跪地的通州知府,视线如同冰锥,牢牢锁住那个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痛苦呻吟却发不出完整声音的杂碎。
“冲撞了本王,”
他薄唇微启,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戾气,
“其罪当诛。”
轻飘飘四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通州知府耳边。
他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额头瞬间见了红: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下官之子无知,他知错了!他真的知错了!求王爷开恩,饶他一条狗命吧!”
通州知府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今年就不该来凑这京城花朝节的热闹!
平白惹上这么多祸事,得罪了一个定安侯府不够,现在又撞上了承王这尊活阎王!
一旁的艾雪碧眸中不受控制地涌起一抹惊艳。
她来京城之前,是见过太子殿下和承王画像的。
本以为画中之人已是人间绝色,却不想亲眼见到才知晓,画匠的笔墨远不及本人半分的风姿与气度。
尤其是承王殿下这通身的冷冽与霸气,简直……简直让人心神向往了。
萧璟对通州知府的求饶置若罔闻,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知错?若是一句知错就能解决所有事端,朝廷还需设立府衙,制定律法做什么?”
宋姝菀,林婉清:这和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做什么,有什么区别。
通州知府心知这位爷是出了名的目中无人,行事乖张,如此猖狂的言行他心中自然憋屈不满。
但也清楚,即便自己真有胆子告到御前,最后的结果也只会是自己哑巴吞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眼珠一转,立刻找到了转移矛盾的目标,急忙辩解道:
“王爷明鉴!下官之子并非故意阻挡王爷尊驾,实在是因为那太子左中允的女儿,她……她蓄意勾引下官之子,还攀扯上了小侯爷,下官正要拿下她去给小侯爷请罪,这才不慎冲撞了王爷啊!”
他试图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宋姝菀身上。
萧璟那如黑曜石般深邃的眸子里,瞬间蒙上一层阴翳寒霜。
他的视线,终于缓缓从通州知府那谄媚又惶恐的脸上移开,越过众人,落向了凉亭里那道纤细窈窕,正悠然坐着看戏的身影上。
看见宋姝菀的一瞬间,萧璟呼吸几不可察地微窒了一下。
她依旧是那副明艳不可方物的模样,只是此刻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桃花眼里漾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味,仿佛眼前这场因她而起的闹剧,与她毫无干系。
须臾,他像是被什么刺到一般,猛地别开视线,不再看她。
心底某个角落,却因通州知府那句勾引而泛起尖锐的刺痛和莫名的烦躁。
“谁是太子左中允之女?”萧璟的声音冷得像冰。
艾雪碧偷偷看了一眼气场强大的萧璟,又瞄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宋姝菀,内心疯狂纠结:
完了完了,二小姐刚才信口胡诌的身份,此刻到底认还是不认啊?她该不该开口?
艾雪碧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回答,倒是有人迫不及待地替她开了口。
通州知府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抬手指向凉亭中的宋姝菀,语气恭敬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栽赃:
“王爷,就是那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
他本想用过分的词,但在萧璟冰冷的注视下临时改了口,
“她在花神庙门口的时候就蓄意勾引小侯爷,又故意引诱下官之子,挑拨下官之子去教训小侯爷,实乃蛇蝎心肠!”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侃侃而谈:
“王爷,这花朝节乃是定安侯府一手操持,何等盛事?怎能容忍这样的蛇蝎女子在此到处惹是生非,败坏风气呢?还请王爷明鉴,还花朝节一个清净!”
萧璟听完,唇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语气意味不明:
“蛇蝎心肠?你形容的……倒是不错。”
宋姝菀:冰山你真狗!
洛通州知府心中一喜,以为得到了承王的认同,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容,腰弯得更低了:
“下官也是想着,定安侯操持花朝节如此辛苦,不该让这样的女子缠上小侯爷才是,平白污了侯府清誉。正欲带着这女子去给小侯爷赔罪认错,不成想冲撞了王爷。王爷您看这事儿……”
“谢允之,”
萧璟忽然打断他,语气平淡地评价道,
“一无是处,不过是个仗着家世的侯府独子。”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扫过宋姝菀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声音里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
“她勾引谢允之?绝无可能。”
她连他这个皇子都能毫不犹豫地抛弃,背叛,怎么会看得上谢允之那个只会吃喝玩乐的草包?
谢允之:我谢谢你全家!她抛弃你,背叛你,你去找她啊!你骂我干嘛!
通州知府听得一愣,完全不明白承王这结论从何而来。
这还用想吗?
自然是为了攀高枝啊!
一个五品小官的女儿,若是能勾搭上定安侯府的独苗,那可是一步登天的高嫁!
说句难听的,那简直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王爷,”
通州知府耐着性子解释,试图让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王爷明白这浅显的道理,
“小侯爷……小侯爷他到底也是侯府的独子,身份尊贵。对于一个五品官员之女来说,那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金龟婿啊!她使尽手段想要攀附,也是情理之中……”
萧璟忽而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带着浓浓的嘲讽,不知是在嘲笑通州知府的浅薄,还是在嘲笑自己心底那份不该有的在意。
他扫了一眼宋姝菀那越发兴致盎然,仿佛在看猴戏的表情,淡淡道:
“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慵懒:
“既然如此,不如你去把谢允之那小子给本王找来。本王,也想看看他准备如何处理这事儿。”
他抬了抬手,立即便有侍卫搬来一把铺着软垫的太师椅。
萧璟撩起衣袍,张扬而坐,手肘支在扶手上,姿态闲适,摆明了是要留下来看一场好戏。
王爷和小侯爷,自然是王爷更为尊贵。
通州知府哪里敢拒绝,连连应声,正准备带着人去找谢允之。
可谁承想,刚一转身,就看见定安侯府那位小祖宗,正一脸怒气冲冲地朝着凉亭这边大步走来。
通州知府如同见了救星,立刻迎了上去,脸上堆满笑容:
“小侯爷……”
谢允之却看都没看他一眼,满心满眼都是凉亭里那个害他挨了两脚,被骂蠢货…的宋姝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