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看着她这幅冲着太子装乖卖巧,熟练告状的样子,眉宇间瞬间凝结起一层冰冷的寒霜,握着酒杯的指节微微泛白。
萧玦眉头微蹙,沉声对谢允之道:
“允之,你能不能安分一点?少说两句。”
谢允之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简直要憋出内伤,他撇了撇嘴,小声嘟囔:
“从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会告状?跟三岁小孩儿一样,还玩上恶人先告状了!”
他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柒墨一脸我家小姐天下第一可爱的姨母笑看着宋姝菀,余光不经意间瞥见对面宋姝静的丫鬟紫茵,正在为其倒茶。
然而,紫茵的目光却并非专注在茶壶上,而是朝着自家小姐这边飞快地扫了两眼,眼神闪烁。
柒墨心中警铃大作,注意力立刻全部放在了紫茵的手上。
下一瞬,果然不出她所料!
紫茵手里的茶壶壶嘴,看似不经意地猛地朝着宋姝菀这边的方向偏了过来!
眼看那滚烫的茶水就要泼洒而出……
说时迟那时快,柒墨眼疾手快,一手迅速按住紫茵握着茶壶的手,暗中用力,朝着反方向……
即宋姝静所在的位置,猛地一推一歪!
“啊~~~”
紫茵低呼一声,完全没料到柒墨反应如此之快,还来了这么一手。
壶嘴偏离,大部分茶水险险避开宋姝菀,但还是有一小部分,因为柒墨这用力过猛的一推,溅到了宋姝静的衣袖和裙摆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柒墨抢在紫茵开口之前,率先出声,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责备与提醒:
“紫茵!众位贵人面前,你可要小心谨慎一点!毛手毛脚的,差点冲撞了我家小姐!若不是我及时扶住你的手,你这满壶的热茶,怕是都要泼到我家小姐身上了!这要是烫着了,你可担待得起?”
哼!她才不会给紫茵任何倒打一耙,污蔑是自己推她泼小姐的机会呢!
先把过失方的帽子给对方扣牢了!
紫茵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
宋姝静看着衣袖上的水渍,微微蹙起秀眉,须臾,便恢复了那副温婉大度的模样,浅声道:
“无妨,不过湿了点衣裳。紫茵她……想必也不是故意的。我去隔壁禅房换身衣服便是。”
她语气柔和,将过错轻飘飘地带过,维持着自己善解人意的人设。
切~合着泼的不是你呗!
萧玦见状,开口道:
“元北,派个稳妥的婢女随行伺候。”
“是。” 元北应声,立刻安排。
宋姝静起身,对着萧玦盈盈一拜:
“多谢殿下关怀。”
话落,又对着席上众人行了一礼,姿态落落大方,带着紫茵离开了观景台。
只是转身时,那袖中微微攥紧的手指,泄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谢允之就坐在宋姝静的斜对面,将刚才两个丫鬟之间电光火石的交锋看得一清二楚。
他分明看见,紫茵的手,最开始就是朝着宋姝菀那边偏过去的!
若不是柒墨反应极快,伸手按住并用力过猛导致方向偏移,此刻湿了衣裙需要离席更衣的,就是宋姝菀了!
他看向门口紫茵紧随宋姝静离开的背影,眼神微沉,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这个丫鬟,心思不纯。
宋姝菀看着姐姐离去,幽幽地叹了口气,一副忧心忡忡为了姐姐好的模样:
“紫茵这丫头,伺候姐姐也有些年头了,怎么还是这样冒冒失失的?今日是在殿下和王爷面前,若是将来在更大的场合也如此鲁莽,失了规矩,岂不是连累姐姐被人笑话?若不是姐姐最是信任她,念旧情,我们尚书府,断然不会留这样一个处处毛躁,不堪大用的人在姐姐身边伺候的。”
她语气真诚,脸上写满了对姐姐的关切与忧虑。
但她心里才不在意呢。
这样的蠢货留在宋姝静身边,可比一个处处细心,懂得察言观色,知道进退的聪明丫鬟好对付多了。
敌人身边,有这么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猪队友,她才安心啊。
一场小风波暂时平息。
萧璟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
“太子,你似乎,还没有给我们你的答案。”
所有人的视线,再次聚焦于太子萧玦身上。
方才被宋姝菀告状和茶水风波打断的评价,终究是绕不过去。
萧玦神色不变,淡声开口,先是评价宋姝静:
“姝静其人,确是个柔弱善良的女子,她心地纯良,绝非虚伪表象。”
他语气肯定,带着维护之意,
“但她的缺点也显而易见,便是心慈手软,恻隐之心过重,容易轻信于人,反被利用,甚至受人欺负。”
他脑海中浮现许多画面,多少次,宋姝静都被那些看似可怜的小乞丐骗走她本就不算丰厚的月例银子。
以至于她时常囊中羞涩,不如其他官家小姐那般有余钱购置时新的胭脂水粉,精美钗环。
她过于心软,见不得旁人可怜,明明自己过得也并不宽裕,却总想着接济他人。
如今更是常常亲自去粥棚施粥,可见其悲天悯人之心。
当初初见她时,心底便有一种难言的,仿佛命中注定会相遇的情绪悄然升起。
这份注定,让他对她总多了一份怜惜与包容。
萧璟在一旁听着,内心讽刺一笑,只觉得萧玦简直是瞎了狗眼,被那副虚伪的白莲花面相蒙蔽得不轻。
萧玦顿了顿,目光转向宋姝菀,继续道:
“至于姝菀……”
他沉吟片刻,似乎在斟酌用词:
“姝菀其人,虽有些骄纵之气,但生为女儿家,有些无伤大雅的小性子,反倒添了几分天真烂漫的真性情。虽偶有跋扈之举,但本质不失善良,见到人间苦难,亦会心生怜悯,为之动容落泪。”
众人听得有些不明所以。
这就完了?
宋二小姐那数不清的罪状,就这么被骄纵,跋扈,真性情几个词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甚至连坏都没提?
谢允之更是难以置信,脱口而出:
“就这?宋姝菀的缺点就是数上三天三夜都数不完,太子殿下您就这么……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了?”
他一整个都不淡定了!
不服气写满了一整张脸!
宋姝菀却对这番评价十分受用,眉眼弯弯,冲着萧玦绽放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毫不谦虚地应和:
“殿下看人真准!一眼就看透了本质呢!”
萧玦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唇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姝菀不是没有缺点,他心知肚明,只是此刻不愿,也不便当众细数而已。
上次在皇宫内他便领教过,她若是真生了气,是极为难哄的性子。
左右不过是席间随口一句评价,何必惹她不开心,让她闹脾气使小性子呢?顺毛捋才是明智之举。
萧璟看着宋姝菀那副因太子维护而得意的小模样,只觉得心头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
他觉得自己当初就不该多嘴问那个问题,平白给了她在太子面前卖乖的机会。
“用膳吧。”
萧玦不再多言,发了话。
早就等得不耐烦的白南星顿时眼睛开始冒星星,终于可以安心吃东西了!
她一边埋头苦吃,一边嘟嘟囔囔地问旁边的宋姝菀:
“菀菀姐姐,晚上是不是要放花灯啊?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花灯是什么样的呢?真的能飞起来吗?它有翅膀吗?”
她在药师谷待了十几年,每日面对的就是哥哥白苏木和那几个固定的仆从。
吃来吃去也没什么新鲜花样,更别提什么好玩的了。
如今出了药师谷也有段时间,但她还是觉得没见过的新鲜事物太多太多。
宋姝菀耐心解释道:
“放在河里漂的,那个叫花灯,是不能飞的。能飘在空中飞往远处的,那个叫孔明灯。等到了晚上,我带你一起去放灯。”
白南星立刻嘿嘿笑了起来,满脸期待:
“好呀好呀!菀菀姐姐最好啦!”